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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魅力與震撼——林壽宇藝術之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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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王秀雄
看了 林壽宇 的畫，自內心激起一股莫名的感動與震憾，是年來國內難得見到的具國際水準的畫展。不過我也很擔心他的畫在國內很不容易被瞭解，因為他的 繪畫 不屬於自然形象的表現，在國內看慣了自然再現的 藝術 觀眾，當面對 林壽宇 的排斥一切自然形象，而以純粹幾何 造形 譜成的畫面，使人無從連想起日常生活的視覺經驗，進 而對畫面產生感情與幻覺。不過，我可以肯定地說， 林壽宇 的繪畫比自然再現的 藝術 更來得真實，簡直把色彩與 造形 的美，在其 固有的特性裏發揮得淋漓盡致，令人純粹地體會那律動與白色所蘊含的純粹美。
自然界的真實不同於 藝術 世界的真實
自然再現的 藝術 是一種 假像 ，是藉自然的形象在畫面造成一種似真而假的幻覺（Illusion），使人在他的心裏依畫意組織起日常生活 的視覺經驗，然後進行種種感情的活動。故，這一種自然再現的藝術是全部依靠自然形象來成立的，它本身非獨立完善的世界。與此 較之，那一切排斥自然再現的 抽象 藝術 ，是純粹的以形體和白色固 有的性質來抒發它的真音，不必依靠外界的種種要素。因此它在藝術世界裏，是獨立完善的小宇宙，是比自然再現的 藝術 來得更真 實。
欲了解 抽象 藝術 之美，筆者想以一則比喻來說明。當兩個中國人聽到法國人在講法文時，甲是能聽懂法文，所以他的注意力往往被其語言所含蘊的意義所吸引，想了解這一位法國人所講的內容。相反的，不了解法語的乙，則不會注意其意涵，此時反而可以充分體念出其語 調和 聲音之美。同理， 繪畫 的形和色彩，若依賴自然形象而成立的話，則觀眾的注意力就立刻被熟悉的自然形象所奪走，在那兒想尋找出自然形象所象徵的內涵，哪裏能體會到純粹 造形 和色彩之美？惟有排斥自然形象等一切外來的他律性要素，也捨棄作者主觀的筆觸，此時那純粹幾何抽象和色彩之美才能淋漓盡致的被發揮出來。猶如色面畫家紐曼（Barnett Newman）所云：「 繪畫 是像一個人一樣的，有它獨特的性 格 。當我要聽它的真音時，我必須不干擾它，也必須除去外界的影響要素，此時它才能吐露其真音。」
以最簡單的要素表現最大的效果
一個富於創造的 藝術 家，是善於吸取前人的養料，把它消化殆盡， 從中創造出獨特的 藝術 風貌。如 文藝復興 的大師拉斐爾（Raphael,1483～1520），把 達文西 的叡智美、米 開蘭基羅 的 素描 、威尼斯 畫派 的色彩溶為一 爐 ，開創了理想化的優雅美。林 壽宇以前是從事具象 藝術 創作的，然而在一九五○年代接觸了行動 繪畫 （Action-Painting）以後，毅然地放棄熟稔的具象 繪畫 ，而向 抽象 藝術 裏 鑽 研。他從 行動 繪畫 學習到了純粹色彩的力動美應用，與那讓 繪畫 自身決定其發展的連鎖反應成作畫態度；更從蒙德里安（Mondrian）的新 造形 藝術 裏，領會到虛 與實的對立和維持均衡、和諧的空間 處理 法；也從最低限藝術（Minimal Art）裏探討出，把 造形 還原於最簡要素，以此 最簡要素來做反複安排的 手法 。然而， 林壽宇 的 藝術 却比最低限 藝術 更來得精簡，簡直把自己限定於長方形和白色的最簡要素內，譜出最大的律動和最豐富的白色層次。這一種豐富的白色層次和長方形的反複，所 構成 的內涵是如此的緊湊和多樣，在世上實很難再尋找得出像 林壽宇 似的，以最簡的要素來追求最大效果的畫家了。這就是他獨特之風 格 ，也使得他獲得國際名聲的所在。少就是多（Less is more）的奧妙就在此，同時也是把羅勃．摩利斯（Robert Morris）的「要素的單純，並不意味着內涵的貧乏，相反地它也能譜出極豐富的內涵。」的 藝術 理念，實踐得最成功的畫家了。
白色的魅力與震憾
依據康丁斯基的「 藝術 的精神性」（Concerning the Spiritual in Art）所云：「無彩色的黑與白是無，然而黑是死的無，白是生的無，而一切的有彩色，如紅、黃、藍、綠等就位於此生與死的二極中間，各散發出其獨自的生命……。」由此可見，康丁斯基是把白色看成即將誕生生命之前的，那一種「無」和「虛」吧！不過，在 林壽宇 的白色，是如此充滿了生命與律動，絕不像西方人似的視成「虛無」的存在。這或許是中國 繪畫 裏的留白，一貫把它看成畫面的重要要素，含蘊着無盡生機的這一種中國人的 繪畫 觀，他把它繼承而加予發揚光大。
林壽宇 的那一塵不染且層次豐富的白色，是藉厚薄凹凸的纖細浮 雕 畫面效果所譜成的。在此，高低不同的白色，就做前後運動的 方向 ；並且那層次豐富的白色長方形之反覆就釀造出，時而急驟，時而緩慢的時間性旋律，令人深覺白色不可思議的韻律美。如此，物質化的白色，就超越其物質性，而往抽象性、音樂性發展了。白色是純潔的。水平的長方形是和平中帶有一些剛毅的性 格 。虛和實的空間反覆，是律動生命的泉源。因而有些觀眾，就從這些書面連想到少女純潔的風貌，有些觀眾更體味到宗教似的神聖感覺，更有些觀眾從裏面發掘出人生的奧祕等，各自往內心裏探索自己之內涵。本來， 抽象 藝術 是感覺性的，它給觀眾是在此刺激內，各尋自己之內涵，而往自己之思索沈潛下去。因而，它的內涵比自然再現的 藝術 ，來得更廣與更深。
林壽宇 的白色畫面，偶爾也會出現紅、黃、藍等線條。例如以「繪畫浮 雕 ——雙聯作」來說，他在白色主調畫面依次的放進從黃到淡 黃的三條細線。然而這些有色線條是，為了提昇白色豐富的律動層次而存在的，有了它白色更顯得活潑與生氣，絕不會喧賓奪主的使白色失去光彩。所以，那有色線條的長度與面積，是經過長期思考的產物，跟白色之主調始終維持着均衡與和諧之狀態。
由於上述的獨特風 格 ， 林壽宇 的 藝術 曾在歐美各地的主要畫廊和美術館裏舉辦過無數次的個展，並且其 作品 已廣為歐美的著名 美術 館 （如英國泰德 美術 館、美國赫胥宏 美術 館、巴西聖 保羅 美術 館、羅馬國立現代 美術 館等二十六所 美術 館）所收藏。雖然如此，他却並未在國內舉辦過個展，所以相信無論就作者或觀眾來說，這將成為一次頗富意義與價值的美展。
(雄獅美術月刊1982年11月14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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