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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影像累積出記憶的蟻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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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家庭的記憶對每個人而言
都將是一種永恆的鄉愁
所有的情緒都從一張照片的凝視開始
時間總是延續，片片斷斷，散落在腦海之中產生一幕幕的影像；時間經常隱沒，忽忽消逝，虛構串接出整部記憶的家族電影。每個記憶的誕生，都源自於對家族歷史與土地人文的透視換取得來的經驗，經過時間醞釀，發酵成馨香的甜美記憶。
這個時代的模糊性總使我們忘了本身的力量，人們依附在流行音樂、時裝、場合……等本體上，透過這些看見生命的形狀，或者不為人知的內心慾望。但是做為一件藝術作品，我們卻透過陳順築的營造，看見生命最細節與繁複的部份；人與時序的互動、生命力的旺盛、內心的季節更迭……一層一層對位的形式，讓人們開始對俗世、對情感、對自我的冒險，都像是種發現。讓我們透視對生命的期盼、形塑與想像，穿越生命本身，展示如生命迷宮和童年記憶的開場對白，而觀賞者的再創造則是另一次正式演出，不斷創造作品生命的冒險與發現。
家族成員之間過去現在與未來，這些不斷消失的情感，經過照片記錄性的留存，或許將在往後的記憶中化為不斷悄然浮現的島嶼，成為情感的符碼印記，在時間的悠悠洪流之中，不時出現提醒先前歷經的種種往事。經過框架組織秩序的觀看窗口，安穩羅列的人物提供適中的摹想距離，讓觀者得以探索在尋常面貌背後難以碰觸的人格內在，在觀看他人影像的同時彷彿又重新檢視自己一般。每個影像涉及諸多複雜影響，影像的片段性為觀者提供一系列拼組元素，人物形象、情節及文本形成，這些凝定的片段圖像，既是陳順築構成自己想像家庭生活世界的原始材料，又分散成段落複雜的材料，提供各種紋理的閱讀與生命比喻。
藉由連續鋪陳，觀者進入催眠的集體模式，進入影像場景、土地紋理與空間氛圍，挪用陳順築建立的架構，進入體系的同時添加個人私密的記憶情感，揉合混雜、閱讀挪用，構成觀者內在的想像世界一如親身經歷，化作不斷複寫延伸的故事情節。陳順築創造的影像世界更與觀者內在意識對話，進入對方體系刪減、塗改、增補、匯聚，形成更寬闊的記憶情感。除了個體不同階段的經驗歷程，必須與否的人生夢想，及對現實的反動反覆堆積，到最後，我們其實無法仔細分辨，混雜其中的是一個怎樣複雜的情感記憶，究竟哪一個部份才是單獨屬於陳順築，或是自己的情感記憶。
或許我們應該把這股起伏的情感視為一個龐雜、斷裂、重疊的秩序。陳順築利用已身情感記憶抽離後的影像媒體，創造出巨大開放的空間氣氛，這個開放式的媒介環境如同層疊的影像蟻塚，利用投射的類同性，利用意識歸納的習性，形成一個深沉緩慢的凝視狀態，全情投入，不急於追求答案或結論，只不過讓過程悠悠展現，亦在過程其中展現自己的修正與轉變。同時，開放讓人隨時進入參與，編寫出更多認同感的身影。
陳順築的創作正式一再環顧檢視自己週邊日常生活的事物，企圖從體內找尋生活環境的影響，從中發現另一個自我，然後捨棄，再發現，又再捨棄，他在記憶中不斷回顧情感發起的源頭，像溯流而上的迴游魚類重回母土故鄉的懷抱，在熟悉的空間裡獲得慰藉的安全感，誕下新生的希望與勇氣，反覆的動作永不止息，持續找尋自我在環境中存在的身影。於是他對自我的凝視，成為一個連接現實與作品情感界線的工具，經由照片提供人物身份、背景、性格與周遭環境的親密關係，像一幀幀自生命中抽離、定格、顯影的切片，要人們去辨識閱讀其中早逝的青春，理想的童夢，凋零的家族、垂垂老去的軀體面貌，經由逐漸明瞭、接近的過程中，感染觀者對照片人物的認同感，進入照片的氛圍與場所豐富的內涵，找尋一片片被框限的生命與鄉愁。
陳順築的作品在虛構與現實中微妙滲透，利用記錄式的單一個體影像，創作出一齣又一齣具有演出效果的劇情片；經由記錄式照片呈現的開放氛圍，在虛構性的遊行集會行列中，讓人虛構參與集體意識的親身經歷，經歷虛構與現實意識的對話關係。但創造出來抽離化的形象個體，卻又重新進入現實中影響自身的行為，繼續在抽離虛構與現實間讓真相交錯，產生新的對話意義。
陳順築或許有意製造出身份曖昧、模糊的單一主體，再讓羅列並置的主體相互衝擊，碰撞出關於記憶的花火，像閃爍星芒燃點每個人記憶原野之下埋藏孕育的熱情。藉由影像，呈現他維持一個家族集體生活的意志力，維持一個現階段社會逐漸消失，淡沒的血緣關係，他以蟻塚方式塑造影像的家族劇形式，透過複製的主題意識與片段化的影像敘述風格，透過一個個獨立的框架再現記憶時空的脈絡與座標。在影像的空間經驗裡，建構一種永無止境的累積與組合過程，讓人體驗展覽個體與自我之間交融再現的深刻自覺。
人們有時知道自己所要找尋的，有時並不。在清楚與不清楚之間，最後人們總會找到一些什麼，然後據此回憶度過生命大半時光，一如生活中的青澀初戀、求學過程、工作歷練、結婚生子、生活壓力，每個不同階段的感受，定格影像從連綴的時序中被抽離，放大顯影，經過解讀，產生反應共鳴，將是另一種全新個體。透過影像重複，我們似乎看見每個模糊身份背後傳遞的感情，進而認同每個模糊主體與背景脈絡，投射自我情感於每個類我化影像。生活面貌恍若眾多，卻又如此相似雷同，每個過往的身影都可能是下一個錯身者的過去未來，這個過程逐漸激盪產生創作的對話動力，不再維持單向度的溝通管道，甚至接續觀者先前的生活經驗，延續思緒積累的厚度。
在這個類像化的時代中，陳順築所提供的每張照片，背後所及的面向架構，已非單獨個體的經驗斷片，而是每個人，甚至是每個家族背後延伸家族地景的變遷，更是定型化的家族記憶。這樣的類像經驗就在你我身邊，凝聚的不只是血緣，甚至擴充範疇到整個社會，到國家浩大的無形機制，讓每個人能在其中找到自己認同的對象，成為這個大群體的一部分。每一個你，每一個我，昔夢已遠。經過時間的推移壓縮，永恆存在的過去與轉瞬即逝的現在，對立相生，變化只是一種恒定的存在形式。關於家庭的記憶對每個人而言，都將是一種永恆的鄉愁。
所有的情緒都從一張照片的凝視開始。
(文／郭令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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