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築
Chen Shun-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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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順築 在影像記憶的交錯地帶
文 / 江冠明

攝影對陳順築而言,是一種再凝視的旅行,這不是一般人所認知的旅行,對他,是全面的旅行。

他,穿著白襯衫淡藍色牛仔褲出現,帶我連續逛了台北當代藝術館的攝影展「出神入畫」,還有台灣國際視覺藝術中心的法國約翰│米榭‧佛富(Jean-Michel Fauquet)「神意裁判Ordalies」攝影展。當代館中海峽三地攝影展,其中「風中的記憶:正月初三」是他的作品,他說想讓拼貼的一九六○年代家族圖像,細微地搖曳,彷彿是生命記憶深處的輕顫,一點一點召喚逝去的集體記憶,幻化成我者與他者間的生命對話。

作品共相:人格正在碎裂中

很久沒看攝影展,突然間覺得台北變得很詭異,當代館的當代意象充滿感官的視覺刺激,慾望成為創作的動機,創作者試圖捕捉某種歇斯底里的情境。走出當代館時,腦海裡只剩下誇張豔麗的顏色,我對「人的攝影」感到質疑、茫然和失落,攝影藝術的意義是什麼?當代攝影中的「人」變成一種物件,物慾式沈淪是這些作品的共相,有一種感覺│人格正在碎裂中。

為什麼二十一世紀初的台灣攝影藝術,還沈淪在上個世紀中期歐洲頹廢與自殘的影像藝術風潮中,為何台灣當代會這麼自膩與沈淪呢?

來到國際視覺藝術中心,站在約A4紙張一半的Fauquet黑白攝影作品前,我感到茫然,看不清楚這麼小張的風景照,是作者拍不清楚,還是刻意捕捉那種昏暗不明的光影。傳說學院教授與攝影專家們非常激賞他的作品,一系列香蕉木器的靜物照,呈現一整片灰灰混混的色澤,是他在攝影底片加工,還是再創作?

也許,佛富的攝影論中,他說要用這些風景物件來呈現「神意裁判」,言論中夾雜中產知識菁英套用學術詞彙調調,難以理解色調與光線質感的創作遊戲,有須給予這麼咬文嚼字的沈重名稱嗎?如果套用他的美學邏輯,那麼總統大選後台北動盪的後學運,可命名為「小草莓的點心時間,玩玩!」的卡通行動藝術,也許可以效法李銘盛的大便成名作,到總統府前光屁股ㄜ便便,高舉尿布說:「我有包尿片的自由!」

箱中之影:以舊照片再攝影

接近「伊通公園」畫廊時,陳順築問我:「有沒有來過?看過我的攝影展嗎?」我說:「來過,記得上次你展出一堆箱子裡,放著照片!」他答:「嘿!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是我第一次展覽。你到底多久沒來!」

走上伊通公園的樓梯,過去的記憶浮上來,坦白講,那一年,我不是很喜歡陳順築的「家族黑盒子」攝影展,那是裝在箱子裡的裝置影像展,我覺得很像「躺在棺材裡的展覽」,為什麼把攝影搞得這麼沈重、嚴肅。最誇張的是,他將孩童照片放大剪貼放在舊皮箱中,皮箱裡還有家族合照,自傳式的告解手法,成為陳順築自剖式創作的裝置攝影風格,這很類似前衛電影中自編自導自演的手法,有點自戀。

雖然知道他想要透過「舊照片的再攝影」去反省集體生命記憶,尤其是他從父親拍的舊照片中,用一種再詮釋、反思性的方式去呈現。他說:「這些老家族群像舊照片,我挑選每件影像作品中都要有著力點,透過影像著力點的串連,展現儀式性旅遊景點憑弔,族譜肖像是以追思方式呈現,影像中隱藏瞬間快拍和電影空景的構圖美感,我的創作目的,是將台灣人過去的經驗透過個人窄視的情感投射,在高白反差與視差移位中,以影像敘述人物的時空旅行!」

複寫記憶:流浪者渴望歸宿

舊照片散發某個凍結年代的氛圍,到底是生命必然歷程,還是一種偶然。舊照片的再論述,構成重複糾結狀態。陳順築坦承無意中介入家族圖像的記憶中,企圖以影像散文方式來書寫,透過影像的重疊、切割、鑲嵌、拼貼,呈現一種複寫描繪。這些作品,促成他的作品散發情感之外的不安,人、物、場景間出現一種非線性時間的跳躍與對比。

「複寫記憶」成為陳順築的家族影像主題,藝評家張頌仁給他的評價:「他的作品離不開家族也忘不了澎湖島的地理,這種執著像流浪者渴望歸宿,也像悼亡。」。

在陳順築「風中的記憶」系列中,從一九九九年的「田地」到現在的「正月初三」,他似乎不斷地將失落放在記憶時空,給予新的凝視與切割,在相框的割裂中,隱隱約約將一種永恆凍結在藝術殿堂的牆壁。問題是攝影藝術與人生的意義存在什麼樣的關連呢?將風景用相框一片一片割裂,如窗戶玻璃框一格格排列,隨著微風輕輕搖曳,是自然風吹引起樹草的搖曳,還是停格的畫面在搖晃呢?是記憶在晃動,還是生命的顫動?

陳順築說,喜歡看電影,企圖將電影的視覺感融入靜態攝影作品,這是一種跨領域的藝術實驗手法。風中的手法是挪用電影動態的延伸,但是追問「搖曳」與「搖晃」之間的差異,自然界生命流動的搖曳感和攝影作品的停格畫面的晃動感,這種對比似乎是一種對話。

光影輕顫:心靈深處在悸動

回顧一九九○年以來,在展場的牆壁上,陳順築總是不斷地反覆切割框架。這種實驗手法用在「複寫記憶」系列中,他以切割照片的矩型構圖,到畫像中描繪加框,甚至以挖貼黏拼湊等等手法,重新給舊照片一種新的凝視角度。

十餘年的時間去磨練攝影的語彙,陳順築從「家族黑盒子」首展後,依序「集會、家庭遊行」一二三次的續展,長達十餘年單一素材的沈思反省,是藝術昇華成生命修練的過程,或許「家族肖像」複寫再現是他的宿命。

這次在伊通公園展出「四季遊蹤」,照片被轉印在磁磚上,又鑲嵌在畫像中,似乎「家族圖像」成為陳順築的創作情結、也是糾葛。每次凝視他的作品,總有一股沈重記憶在壓迫你,那些記憶是經遺忘多年的往事。閒聊中,我說,還記得你唸書時,一度喜歡唯美的光影風格,什麼時候轉變?他說「我將外在風光的詩意,轉化在攝影作品中。」站在當代館凝視作品「風中的記憶」,十多年前的沈重慢慢褪去,新的感覺浮上來。我在想,他,從捕捉葉梢光影輕顫到心靈深處的悸動,也許他變得成熟,經歷許多不為人知的歷練。

四季遊蹤:內化影像複合化

很多時候,私密性家族圖像如何轉化成一種藝術圖像,藝術的可能性在於超越歷史時間支配,創造出獨特的文化意涵,「轉化」是生命意義深度化的過程。攝影不是捕捉表象的構圖,如何捕捉內在的心靈意象呢?陳順築刻意在不同時代的作品中,一直徘徊在集體影像裝置,還是單件作品的再現意義,因此他的攝影作品,部分應該歸類在裝置攝影類,他自我歸類在「影像造型的裝置」,如同在「集會、家庭旅行」、「花懺」系列作品,這次展出「四季遊蹤」的定位是「內化影像的複合媒材」。

一頁一頁翻著陳順築十餘年來的作品畫冊,一面思索一個攝影者的悟道過程,我開玩笑說:「每次的作品都要耗費很多時間去陳設佈置,你的藝術很像苦力在做工。嘿!這次為什麼叫『四季遊蹤』呢?」他說:「照片裡有家人旅遊的背景,對我而言,這是超越三十年的旅行,真正的旅行與回憶的旅行,都糾纏在一起。有些細節是參與父親的軌跡,有些是我走出來的。不論這次作品是屋內或屋外的光景,對我而言,是一種再凝視的旅行,這不是一般人所認知的旅行,對我,是全面的旅行。」

我聽不太懂,「什麼是全面的旅行?」仔細揣摩陳順築家族記憶影像展覽,邊看邊想,似乎照片中的人物臉像已經模糊,是陳順築有意的遮蓋,還是在人的記憶深處就存在某些空白的片段。似乎有些事情經過,但是你會遺忘,又不知道真正經過是什麼?也許這是所謂的人生,當你有一天快要躺下來時,在生命消失的最後一剎那,你會記得什麼?(2004/05/16 第423期 新台灣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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