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尚霖
Wu Shang-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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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疏離
文 / 李立鈞

我們與這段遭遇之間,永遠是疏離的。 --吳忠維

對於一個旅行者而言,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面對著城市裡的街道、人群和景觀時,其實即使眼前的景象再陌生,陌生城市在某個程度上都還是熟悉的。這邊的熟悉感當然不會只是全球化或是殖民主義的後遺症,包括對於季節溫度荏苒變化的判斷、在移動過程中的本能反應、與人互動時的默契,其實都是旅人在已知的世界中已經內化的習慣。至於另外一層熟悉感則是對於城市的期待,它通常來自於旅遊指南對於城市的介紹,來自於曾經看過的旅遊節目,來自於個人生命經驗裡的映像,當然也來自於他人書寫的歷史和自我組構出對於城市的想像。就連那些在陌生城市裡的遭遇到的異質經驗其實都是旅人自身的再現,因為即使在不同場域空間中,旅人還是自我經驗的裁決者,藉由與自身的對照、比較和驗證,旅途中的經驗才得以被篩選、接收而進入自我的意識。也正因為如此,一個城市對於每個人來說都只存在於自我映像的脈絡之下。如果說城市是看不見的,正因為它的樣貌太過紛呈,只存在於私密述說、主觀映像和紛雜記憶的交疊之中。在展覽《柏林計畫》中,吳尚霖試圖連結起來的似乎就是這樣的城市樣貌。在柏林的短暫停留中,他訪問了13位居住於柏林的朋友或是在城市裡偶遇的人,希望他們講述自身的深刻經驗並且將經驗連結到城市的一個地點。藉由拍攝地點和訪問的錄影,藝術家似乎希望可以呈現一個完全不同於旅遊指南里的城市經驗,透過一個由其他人記憶連結起來的座標投影出一個特殊的柏林樣貌。當這13個講述的經驗被記錄和串連起來的時候,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完全不同於官方定義下的歷史記憶。它不是柏林圍牆、不是納粹、不是威瑪時代,而只是繁瑣、破碎、也許深刻但卻不足為道的日常片段,它們就像是塵埃般輕巧的飄落在城市實體的街道、角落上,隨著時間的荏苒而逝隨時可能被吹散、遺忘⋯⋯

他人的記憶該如何被記錄?

對於我們來說,對抗遺忘的唯一方式似乎是將這些記憶捕捉下來,並且將它凝結在述說的那一個時刻。然而,難道這個就是記憶嗎?在吳尚霖的計畫中,他讓一個個訪問影片串連成了一個不斷反覆的迴旋敘述,並在展場的另一邊對照著在敘述中提到的地點攝影。藝術家在記憶的呈現中藉由訪問聲音在空間中的穿透暗示著地點和記憶的連結。然而這邊所交織出來的記憶到底是怎樣的記憶呢?身為被訪問者的其中一員,我看著一個個被捕捉下來的地點影像,熟悉的柏林街道、廢棄工廠、地鐵云云被凝結在它們毫無人跡的時刻中,雖然仍舊辨認得出來眼前影像中地點的位置,影像卻從記憶中的映像中剝落了下來。即使場景還是熟悉的,無人的街道卻是疏離的。我想,這邊記錄下來的記憶,當然還是記憶,不過在它們當初被敘說時的意義早已散佚。這邊相片和錄像所記錄的其實就是藝術家在按他人記憶索驥時對於他人記憶的判斷和理解。雖然藝術家在作品中大多數的時刻是隱身的,只在訪問中偶爾以聲音現身,不過我感到的卻是,我們其實隨著藝術家的視角經驗著他和13個人和城市的偶然遭遇,13個人的記憶在重複的播放中反倒蒼白了起來。即使呈現的是他人的記憶,記錄下來的卻是自身。關於這一點,吳忠維在《看‧不見‧張照堂》提到:

它可以成為你認知世界的延伸,它也僅以你要它它存在的形式存在,但它永遠不會是你的;如同你再怎麼瞭解我,我對你而言,也僅是你濾去雜音、除掉干擾、納入特定框架的一個映像而已,我,永遠不會是你的,反之亦然。你和我之間與它之間,永遠只有遭遇。

記憶在被傳述、被記錄、被重複、被呈現時總是矛盾的。他人的記憶既是他的也是我的,既不是他的也不是我的,它永遠只能是遭遇 ─一個疏離的存在。就像是旅行,無論你到了哪裡看到的其實不過都是自我。

04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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