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宏德
Huang Hung-T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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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廣延的『界內』或荒蕪的語境─黃宏德的符號世界
文 / 顧世勇

認識黃宏德已有十餘年的時間,在表面上,他不善言詞,也許是言語不足成為他表現的媒介,或者是語言的表達速度來不及反映他的思緒瞬間的流動。不過有時候他也意識到溝通的緊迫性,反覆的想也嘮叼的講,但其中所指涉的確少有必然的關聯,呈現一種跳躍的語境,而這樣的語境非關一般的言說,也無關乎隱喻、轉喻或換喻,只讓人領略到是具體當下思考的每一個斷裂或延續;之間無法被描述大黑洞。這樣看來,黃宏德必需選擇了替代;即繪畫,他自稱為『發射』,發射的確是速度感的表現,因此,速度貫穿了他的思考和情感之間的斷裂,也添補了他荒蕪的語境。黃宏德的「發射」是藉由速度來發現身體「場」域裡無限「能」之擴射,他透過指尖的神經末稍逃逸出語言的疆界,及遁入語言和物未分化之前,一片單一的灰。他是自我祭獻的「發射體」。

從這個角度看來,語言對黃宏德而言,確實是一種負擔,他以繪畫的形式「出走」,走入一片「純感情」的沙漠,在那兒,他必需像遊牧民族,活現在隨機應變的每個當下及永恆中間的抵制和虛無。在一層層的沙紋覆蓋中,尋獲一張無止盡斷裂的臉。

「速度」彷彿對黃宏德而言,是必要的,黃宏德的速度感反映在他的思考上,精準的判斷力和繪畫中完全被直覺淹沒的穿越性。他喜歡流動和隨手可觸及的材質,如灰燼、水果渣、水彩、墨、鉛筆、蠟筆、壓克力等易駕馭又充滿流變的質地,在偶發的境遇感中領受半意識狀態下的遺覺塗抹喜悅。顯然,黃宏德試圖超越思維的宰割,以最原始的塗抹直達感知的原初,一種接近在語言和身體未分裂之前的「界外之音」。

語言文字長久以來,的確成為宰割藝術的元凶,黃宏德以接近渾沌空白的語境來朝向主體對「界內身體」流動的釋放,他以不斷的塗抹中接觸、回應「語言界外」的空無。因為語言的指陳都只是轉喻性的,並不能揭示事物的本質,一切語言皆宛如「褪色之隱喻」。唯有對語言的逃逸才能接近對身體界內無限的醒悟。

尼采在一八八七年十一月到一八八八年三月的一個斷簡中宣稱:「我堅信內在世界的現象性,一切進入吾人意識之物皆已完全預先被調整、簡化、單純化、框架化、詮釋化一內在知覺的真實歷程,在諸多思想、情感、欲望,在主體各客體之間的因果關係,對我們而言是完全穩藏的,甚至也可能純屬想像」(註一)。如果連語言與思想皆未能揭露真實,甚或純屬想像,則吾人的主體勢必要捐棄語言所建構的界外,回到「界內」的身體感知,而藝術正處於幽暗徵迷、錯綜複雜、難以捉摸的「界內空間」。

黃宏德的繪畫絕對是「界內」深入的內在,但繪畫形式即已形成,是將「界內」導向「界外」的物質化現象,獨立成一形式的結構,原本自認為「內囿」的「自動自發」的「界內」感知在「界外」語言思考的觀照下,現形為相互協調的拉扯關係。「界內」、「界外」因而不是相反對立,而是互為依存,這也是為什麼黃宏德除了繪畫的直觀外,大部份仍是呢喃的空無語境。

黃宏德的荒蕪語境,讓我想到白朗修(Maurice Blanchot)以寂靜為聲,回應語言只是無盡飄泊的空無。戰後的白朗修幾乎全然隱退江湖,他與大眾保持距離,行事隱密,就如同他書寫中追尋的空無,是個自我抹拭的作家,從不公開照相,不公開演講,不接受訪談。但卻是個在寫作中不斷訪問自己的人。
傳柯(Michel Foucault)在「界外的思想」(La Pens'ee du dehors)一文裡,論及白朗修的語言時分別「我想」和「我說」之不同:「我想」,確定的是一個無庸置疑的存在,相反地,「我說」,卻疏離、分解,消散了這個存在。使這存在空出位子來,成為語言代換的空間。「我想」:是用思想想思想,想入「界內」。而「我說」則以語言說語言,說出「界外」。所謂的「界外」,相對於「界內」,其中界線或許是傳柯論述裡變換游移不定的「主體」。

黃宏德將「我想」和「我說」分別以「我感」、「我畫」或「我發射」所取代,明顯地對他而言,並無思維受語言形構所牽制的問題,更無語言成為存有替代,他的作品深刻體悟了語言的荒蕪。黃宏德認識到繪畫是那「純正抽象的我」藉以分離「非我」的途徑。繪畫提供的是,主體否定力量行使的場域;在命名萬物中,抽離了萬物的現實性,使其由化為精神的主體及無限廣延的「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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