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章
Wu Tien-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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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藝術之名:藝術家訪談吳天章
文 / 吳天章

政治啟蒙 等待解嚴

--我本來就看黨外雜誌,從最早的《美麗島》雜誌就開始,我大三、大四的時候發生了美麗島事件。

我們年輕時一直很關心民主運動,特別是和我學長楊茂林喝酒的時候都是聊政治,所以我們後來一直期待解嚴,有讓我們表現的空間。

--以前年輕時當藝術家很辛苦,有一次我跟黨外雜誌說,那個雜誌封面實在畫得太差了,因為通常就是雜誌社的美工順便畫一畫,我就想自己拿個樣本、畫一些政治人物。

景氣滿好的時候我還接過四家的案子,有《政治家》雜誌,反正那時候雜誌滿多的。

--我畫過很多政治人物,蔣經國應該最多。我平常就有看傳記文學,我跟楊茂林有個習性就是買台大前面書報攤賣的國民黨禁書,從30年代的文學、毛澤東傳、周恩來傳、到近代人物的傳記,我看了之後發覺有傳記文學,應該也要有傳記繪畫。

「傳記繪畫」回應時代

--我們在推動現代藝術的時候是希望跟世界同步,那時候國際上有新表現的繪畫風格,就是以前的表現主義,在世界各國有不同的名稱,在義大利叫超前衛運動,在德國叫新表現,在法國叫新自由形象,在台灣我們就推動這樣的繪畫風格。

它有點像舊的表現主義,但是空間構成又更複雜了,比較進入人的內心,它用的方法比較感性,畫面也比較粗暴,以前還稱為 bad painting,就是不好的繪畫。

-- 「蔣經國的五個時代」, 我 用五個階段去表現蔣經國。西方人用占星術;中國人比較特殊,認為相由心生,這個面相學其實是中國獨有的,我藉由造型線條表現一個人不同時期的統治性格。

我有用編年史、也有用斷代史的方式。關於蔣經國、蔣介石的統治,它是一種帝王像,坐姿就好像某些老人家的遺照,是家長制、父權的,坐得很正經。我把他身上的龍袍變成一個說故事的空間,變成群眾運動。

-- 「 四個時代 」 我選擇的四 個人打噴嚏海峽兩岸會感冒的,他的統治可以有效到達統治領域的每個子民,所以我鎖定這四個時代,利用時代歷史的辯證。他們幾乎都是假想敵對敵,譬如說蔣介石的上海時間就碰到毛澤東的長沙時期,重慶時期就碰到延安時期,他的文革時期、我們這邊是二二八時期,鄧小平 跟 蔣經國也是同時代。我用面向學來表現不同的統治時間、統治性格,佈展時互相對應,毛澤東我用紅色恐怖作為基礎,蔣介石用白色為基底。

「假假」的精神狀態

--最早的構想都是電影,可是那時候的 財力還不致於用電影出外景的方式拍攝。

我把缺點、經濟上的窘困化為優點,就是我要做假,用佈景來完成,後來就逆向而行,乾脆故意標榜我的假假,整個就改變了。

--台灣始終用那種粗俗的建材或鐵皮屋,看到水泥仿樹幹,三夾板仿大理石。台灣做了很多仿的東西,我們會覺得台灣人的東西很土,這個土就是替代功能,它不精緻,不是一勞永逸,這包括國民黨的政策也是一樣,他對台灣本來不建設,認為我們要反攻大陸要回去,幹麻要建設台灣?

--我的作品被解讀帶著比較濃厚的在地文化,那就是我對替代文化的觀察,所以用亮花、亮鑽、金蔥布作假、模擬貴的綢緞,演員在舞台上必須亮麗。

我善用替代文化來反應台灣文化,我對假假的精神狀態有興趣。

集體的文化記憶 —蒼白的青春

--早期台灣是鎖國政策, 一直在厚植民力準備反攻大陸 ,所以我們歌謠創作的對象都是水手,船要開了、汽笛要?了、我們要分手了,像「港都夜雨」、「港都惜別」。

在鎖國的時 代只有水手可以雲遊四海,浪漫像海鷗飛翔在天際的也只有水手,所以歌謠創作會把他當成歷史的出口,因為台灣苦悶、台灣鎖國,所以很多早期的創作歌謠都描繪水手,所以我說水手有這樣的集體記憶。

水手服裝有歷史記憶,我小時候住在基隆,台灣在越戰的時候,碼頭都是酒吧,水手坐著三輪車在碼頭晃來晃去是我兒時印象。

-- 「再會吧!春秋閣」, 他是一個陽剛的軍人,我要把他陰柔化,用他來保護國家好像是很可笑的事情,然後他去攝影棚又是身體亢奮、生理變化的時候,這都是顛覆,然後搭上吉他,眼睛用黑色蝴蝶結矇起來 ,我覺得這感覺就對了。我當初在指導他動作、要他身體挺起來的時候,他的性器官是因為吉他帶動,還是因為自己的生理狀態?我要讓觀眾猶疑,沒辦法決定。

怎樣把四格漫畫壓縮在春 秋閣?我在肢體動手腳,乍看時每個人都問我哪裡去找這麼好的老照片,影像解 析 度也這麼好?以前的攝影機要拍出高解  度會有困難,這是一個懷疑。他肢體很怪,開始懷疑我是重拍,那這就是四格漫畫的「起承轉合」。我會讓你第一次像進去 50年代,你質疑50年代後回到90年代,有點像電影的劇中劇,暗戀桃花源就是用這種手法,等暴露了後製的部分,你又回到當下時空,可是鏡頭拉到劇情裡, 你又回到古代的時空。

青春稍縱即逝,我要青春泡在福馬林的感覺,要他在最美好的時候帶著一種蒼白,所以那個作品我在主體部分選擇高反差,他的皮膚已經有點反白。

--我對時間一直有感覺,所謂時間的堅持就是對青春的堅持,時間對我來講就是青春。

我覺得時間是很感念的,時間一去不復返,它是我攝影的基調,譬如說春秋閣給你美感是按下快門的那一剎那,攝影是種死亡的行為,是一種過去是的行為,可是留下的畫面剛好是顛倒、是永恆,是矛盾的。

跨越時代的認同問題

--拍電影可能是很多藝術家的原型,因為有這樣的慾望,就會想有些東西必須要動起來,所以會有 「 戀戀風塵 2--向李石樵致敬 」 那件作品的產生,在窮困或是平凡的永樂市場,閩南人的市場,中間有劇場效果,中間放置了一個海派外省的女人。

這原始構想來自倩女幽魂,張國榮買了一張古畫端詳,那女生竟然從古畫裡頭走出來。我用虛實交替的手法、用鏡子反射的原理讓影像殘留在空中,然後那女生走出來,我鎖定的就是李石樵的作品。我的作品都是男扮女裝比較多,他的蝴蝶袖肢體,你一看就是怪怪的,其實是第三公關,然後我們模特兒跳那種經過排演的舞蹈,整個作品就是用性別認同來影射國家認同。

千禧年後,戀念不捨的中年憂傷
盛裝赴會的 潛在不安


--2000年,我轉型至數位攝影,通常我會透過3D模擬草圖,先做肢體準確度的要求,演員就按照我的草圖做姿勢的調配跟道具的配合,有些高難度的動作就用後製。一件華麗的衣服它不經意的皺折也有選擇性,這個折得比較好看,那個比較不好看,他的神態你隨時逗他,他的表情就千變萬化,所以通常我差不多用50幾張底片,選擇不同的條件做重新組合,最後不足的地方用電腦繪圖的方式完成。

--我喜歡的演員 是中年人,他們很多的生命情境是很耐人尋味的,或者說是很有深度的。

好像他們全都盛裝赴會,然後在攝影棚裡留下人生中一個最完美的紀念。

作品裡都有那種潛在的不安,它很華麗,彷彿是一場幽黯人類的的心靈劇場,生命顯得如此不真實,反而讓人驚艷。

--十九世紀攝影技術剛發明時,一直在模擬繪畫,直到一次大戰發生,才改變攝影的功能來記錄人像,戰場上有可能一去不回來,所以他們在戰爭前會留一些美好的照片給家人。

-- 攝影機變成視覺官能的延伸以及生活記錄、生命歷程的見證工具。攝影做為一個人曾經真實的實存在這個「娑婆世界」提供了「偽証」的錯覺,即便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依然能喚起神秘的精神召喚,照片中的人物依然「音容宛在」。

魂魄分離 仍無法放下執著

-- 「戀陽世情結」是我一貫的主題,同時也是我彰顯臺灣漢民族的生命信仰。漢民族兼信完整的生命具備有「三魂七魄」,「魂」指的就是一種「精神性」,也就是人的思想和記憶;而「魄」指的就是「物質性」,也就是人的身體和器官;中間的灰色帶,即為「中陰身」,也就是介於人鬼之間,短者七天,長者七七四+九天,便要重新投胎輪迴,其間死去的人對陽間充滿了「執著」的眷戀。

-- 作品「永拹同心」、「同舟共濟」透過文本的承載,那些快樂的人們彷彿有一樣快樂的 DNA ,他們都像經由 clone 的複製人,他們都長得很像,都是在「中陰身」的階段,不能破相,而執著於紅塵的欲界,甘願再來人間一遭,或是他們苦於「愛別離」,願意再來重聚,同時他們也快樂的留影,彷彿美好的生前 ……

--我用一種假的歡樂的方法呈現出來, 類似「魔術團」、「特技團」那種絢爛華麗,充滿情恣的「異樣感」,傳遞出獨特、耐人尋味的「曖昧性」美學興味 。

「魔術團」是 讓觀眾明知是假的東西,心理卻怎麼也無法否定眼睛看到與心理的感受。 「特技團」則剛好顛倒,明明是真的,但詭異的視覺彷彿要人去 否定眼睛看到與心理所感受的 。

-- 「再見」, good bye ,意謂著短期內我們還會有機會重逢;英文、法文的「 so long 」、「 Adieu 」則有「訣別」、「永別」、「辭別」長久離別的意涵, 這是為什麼我的作品都是「再會吧」、「再會吧」,就是這種美好的又不永恆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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