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瑞中
Yao Jui-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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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頹敗-姚瑞中攝影作品創作自述
文 / 姚瑞中

這系列作品是近年來陸續在台灣民間各地拍攝收集的黑白影像,包括:《人外人》(1998)、《獸身供養》(2000)、《野蠻聖境》(2000)及《天堂變》(2001),意圖呈現台灣特有的一種虛假、疏離的「冷現實」。對我而言,此系列是現代版的「金碧山水」,畫面中的金箔在以往大多是運用於宗教或權力的象徵,在此則試圖將原有畫面中的「景深」取消,讓場景成為一種似真似假的空間以增加疏離感;另一方面,金箔平面則提供觀者一個冥想空間,所有天空都被金箔遮蓋,轉而成為心理層面上的內省空間,手工染色的破舊痕跡將照片染成像是從廢墟中挖掘出來的檔案,暗示世界似乎曾經歷過一場空前浩劫,在人類之外又有種莫名力量在支配這個看似真實卻又虛假的世界,我想把那不知名的力量引入,讓觀者像是從遙遠的「它方」來看待這個「超現實」世界,

面對這個世界,試圖以戲虐嘻笑的表象鋪陳一個冷漠異境,及隨風而逝而無可名狀的悲哀;因為對未來及對過去的無知所衍生的不安與恐懼,於是我們創造了具象的神和獸,藉此來認知自己的「人性」,並作為那潛藏於人性慾念下「獸性」的託辭,整組照片的氛圍是世界毀滅後徹底孤絕的狀態,但卻透露出原本的虛假,就如「膺品」這個概念,大量製造的膺品其實都來自於一個原件,如今原件已消亡,我們則只能以膺品去模擬原本的那個真實,但那永遠不可能是原本的真實,只會越離越遠,直到某個程度後我們反而會認為膺品才是「真實」;在此,真實已成為膺品的「膺品」。

作為靈魂逃避現實的短暫住所,人性讓位給潛藏的慾念,無論是頹敗樂園、廢棄神偶或張狂怪獸,都指向一處處無人跡的疏離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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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變》訪談錄
藝術家:姚瑞中
訪談者:鄭慧華

◎《天堂變》這個作品和之前的系列作品《獸身供養》及《野蠻聖境》之間可有概念上延續的關係?
用田野調查式的方法拍攝台灣的景觀是我這從90年來一直在做的,最早的時候並沒有刻意要拍成系列,但98年從舊金山回來後整理時,發現自己已經累積了上千張這樣的紀錄影像,覺得很有趣,於是過濾出一百張左右再做處理。這些影像之間的特性與相似性,似乎形成了某種觀看的方式和某種對台灣的瞭解過程,於是就有了《獸身供養》系列。不過《獸身供養》系列還是以單幅單幅個別呈現,到了《野蠻聖境》時,我將這些影像拼貼成一面牆的巨大尺寸,加上一隻其中藏有錄影裝置、全身貼滿金箔的恐龍,讓觀者有了全新的感受,看到時會感覺很震撼。

◎貼金箔以及將作品製作成一面牆這麼巨大所代表的意涵是什麼?
這是結合了以前的創作手法(1991年的金馬桶),再經過一些特殊處理,讓畫面呈現斑駁的樣子,最後成為現在看到的華麗頹廢景象。然後我將每一幅作品並排拼貼成九公尺乘以四公尺的牆面,讓觀者看到它就像看到金碧輝煌的祭壇一樣,好像擁有某種儀式性在裡面,那種震懾感是當眼光一接觸到作品時就感受得到,觀者可以將貼了金箔的作品看成是現代版的「金碧山水」。我使用這個創作手法有美學形式上的企圖,金箔是東西方宗教儀典裡常使用以代表權力高貴的象徵物,也是一般人心目中財富的象徵,在我的作品裡,它的出現透露了傳統金色與金箔的意涵和某種本土個性,我並以金色將畫面景深平面化,使之變成另一個冥想空間,它是抽象的,也是心理層面上的內省空間。

◎以前你的作品《土地測量系列和歷史測量系列》所探索的比較從歷史及社會的大架構著手,這次《天堂變》則是想要回到人自身慾望層面的討論?
其實也是社會議題,只是沒有那麼強的事件性。金光閃閃的祭壇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人們總是對不可知的力量有所欲求,像台灣人很喜歡求助神偶,希望獲得救贖,這個救贖究竟是什麼,不可名狀,但人總是被它所主宰,這片讓人驚愕的金色光芒,其實就是人們心裡所渴望的,也就是慾望的化身;因此,若說是回到自身慾望的層面去探討也可以,然而現今整個社會景象不就是全民慾望運作下所呈現出來的巨大怪物?就像作品中這一整片「金碧山水」,乍看之下是很輝煌的,但仔細看又覺得不真實,很荒誕和超現實,然而,它又是我們台灣社會的真實。

◎那麼關於畫面中的主題,如恐龍、頹敗的景觀...,你想要藉它們表達什麼?
我所拍攝的畫面裡什麼都有可能,就是沒有人。或者最中心的那一幅,可以看作是從「人的慾念」出發,四周的一切是人活在當今的時空中被物化後的反照,這其中包含了四個主題:「人造人」「人造獸」「人造神」和「人造景」。那些恐龍和神像其實都是人們慾望的具體化,那些像荒廢棄置又孤絕的場景,就像未來有朝一日我們看到了世界毀滅之後的遺跡,它震撼我們的心,我們同時也不瞭解以前的社會為何會是這個樣子。

◎你看到了這個所謂「真實」的台灣場景,它其實又是許多不真實的東西所堆砌出來的,這中間是不是很矛盾?
就像我常提到的「膺品文化」。整組照片的氛圍是世界毀滅後徹底孤絕的狀態,但卻透露出原本的虛假,大量製造的膺品都來自一個原件,但如今原件消亡,我們只能以膺品去模擬原來那個真實,但是那永遠不可能是本來的真實,只會越離越遠,到了某個程度後,我們反而認為膺品才是真實,至此,真實為「膺品」的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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