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瑞中
Yao Jui-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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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瑞中藝術創作的十年演講
文 / 姚瑞中

多彩多姿的大學生活
  
我是美術系第八屆的,我們最早是在蘆洲校區,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去過蘆洲校區?其實滿失望的,真的像高中校園一樣,可是我後來發現啊,蘆洲跟關渡比起來,其實我比較喜歡蘆洲啊!我是在大三才搬過來的,之前都在蘆洲。蘆洲是一個很小的地嘛,美術系是在圖書館旁邊,很小,中間有草地,所以以前大家沒事幹的時候,互動比較多啦,因為距離比較近,吃飯的時候也是像部隊一樣在那邊排隊,各系之間也常碰面。因為在蘆洲的關係,想必各位都是來自各系的精英,對創作有滿多熱忱,我們那時候常會分析,美術系比較奇怪,美術系都穿破破爛爛的,邋裡邋遢的,常常睡不飽的,然後音樂系的就是公主啊,很夢幻啊這樣子,舞蹈系就很強壯,每個人都很像武俠片裡的高手,戲劇系就很難預測啊,很活潑,有時候會有意外的驚喜。那時候因為在蘆洲,其實很無聊,因為蘆洲那個地方很怪,旁邊都是工地秀,不然就是在蓋重劃區,很來老師其實也不太管我們,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我們那時候基本上是沒人管,然後大家就沒事幹,好吧,組織登山社去爬山,其實基本上我發現在大學裡面,山上時間比學校還要多,然後在圖書館時間比在系上還要多,系上基本上沒什麼去。我在念書的時候應該是滿令系上頭痛的學生,因為那時候我們常組織一些組織嘛,比如說我們組織登山社,那時候創社之後就開始去爬山,美術系有電影協會嘛,那時候每個禮拜都會放一些片子,比如說什麼專題之類的,那個年代還沒有DVD,是LD,去借然後回來copy,那時候我記得我copy了一百多卷,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沒事幹就看電影然後爬山、上課,就像大家這樣子。不過那時候我們有個比較大的期待是四系能夠整合,因為四個系基本上滿分散的,現在更分散,因為上下坡很累,而且校園比較廣闊,每個系都有自己的餐廳跟討論的地方,比較難互動。
  
到了大三我們搬過來之後,其實那時候是很期待,因為總覺得蘆洲很鳥,窩在那邊好像倭寇一樣,然後「出蘆入關」,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那個資料照?然後就開始從那邊遊行過來,遊行過來之後呢,哇!好像一個殿堂喔!非常崇高,進來之後呢,哇!空間變很大,空間很大之後呢,奇怪的事就發生了,大家都有空間,可是大家都不想創作了!很奇怪!美術系就開始有限電、限水措施,搞不清楚,因為我從來不用那邊的地方,好像每天晚上十點就自動斷電,我正好要調顏料調到一半就斷電,算了,回家好了。可是以前在蘆洲根本就沒人管,基本上根本就是二十四小時,那時候發現好像四系之間互動開始減低,我們就很焦慮,那我們來幹嘛?所以那時候就找一些其他系的同學開始弄一些團體,叫「天打那」。

我囉哩巴嗦講半天,我不是在說我過去怎麼樣,我是在說希望各位同學能夠想一想,來到這個學校資源很豐富,基本上我認為這個學校資源最豐富的地方,有幾個方面,第一個就是圖書館,圖書館大家要常去哦。我有個經驗跟大家分享,我們學校是一個以創作為主的學校,那當然也有很多研究單位,很多的研究資源其實是可以互通有無的,那時候我就選了理論組,圖書館就成為第一個家,說實在我們圖書館書其實是滿多的,而且風景很優美,而且都沒有人,那是最重要的,因為在裡面等於說是你家一樣,我就常常在裡面睡覺,不然就泡在裡面,然後只有在考試才會有人,平常都沒人嘛,所以我每天都在那邊混。我剛剛說過因為四系間的互動不太多,所以那時候就嘗試一下互動的,這是學校剛開張的時候,這是舞蹈系中庭,那時候我們弄了一個團體叫「天打那」,就把它裝置起來,這時候是九二年的時候,十一年前吧,剛開始嘛,這地方很新沒用過,我們就開始安排了一些戲,這些演員全部都是沒有任何基礎訓練的,這是其中的一些圖像,這重點就是說因為我們是自發性的組織,沒有任何的經費,這個只花了我們兩千塊,最主要買這個蘭花網,大家都是免費的,大家都在試。還有誰?這一票人鑽到裡面跑來跑去再跑出來,網子就往上升,跑來跑去之後,就掛出來把大家壓死就對了,我講得比較直接一點。
  
經過那次之後呢,大家就嚇到了,想說這些奇怪的人在幹嘛,很來覺得很有趣,可以透過這樣的方式整合四系的資源,我們不希望說你做的東西很像你原來學的東西,我們不希望你做的舞蹈很像你原來跳的舞蹈,你做的戲劇就很像舞台劇,就是第四面牆那種傳統的,我們就嘗試一些比較新的,這個東西是完全沒有任何學分的,沒有成績的,完全沒有任何評鑑制度就對了,其實我滿鼓勵同學在有限的學院生活裡面,可以儘量去嘗試一些東西,因為這些東西對於未來的個人發展其實有滿多幫助的,包括怎麼去整合各系間、怎麼去organize那些人,在碰到很多行政上的技術問題,還有創作上更多的思考。
  
當然那時候是抱著嘗試新鮮東西來做的,後來就跑到國家劇院去演了,這個就是我們在外面中庭演的,那時候我記得也是沒有任何經費,跟課外活動組申請了四千塊,就把這個裝起來,這個舞台只用了四盞燈,可以轉的,我們自己做的,不然就是用火把,其實效果還不錯。那時候是滿熱情的,充滿熱情,不像現在說你來幫忙,一小時一百塊,不可能,那時候給你一個便當就不錯了,現在是不是還要一百塊我不知道。演完之後就跑到實驗劇場去演,基本上我在大學時候好像不太像美術系的,都在跟其他系的在混,不然就是在山上,不然就是在圖書館,系上我很少去。
  
那是其中一些裝置藝術作品,後來我就拉了很多學弟學妹來一起玩,他們都差點被當掉,不過他們現在好像滿懷念的。後來我們到國家劇院,九七年的時候又演了一次,那時候我就跟王也民,戲劇系的,我們就覺得很可惜,所以只要他當兵放假回來,我們就密集的談這個新的劇,那時候開發用電阻版當舞台,所以全部是懸空的,那麼打螢光燈從上面往下看就整個是懸空的舞台,他是沒有一個像你這樣面對我的,他是開放式的,就是劇場就等於是美術館的概念,你在裡面觀眾可以隨便坐,做到圓圓的板凳上面是可以晃來晃去的,這個步道是給演員及給觀眾做的,那時候談一個就是關於漂浮的問題,那時候找濁水溪公社來當現場的表演,然後還有一些反正就是一些怪人就對了,就是我們學校的同學,還有松田丸子,就是你們戲劇系的學長,前陣子不是在演梁祝那個,就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反串秀那一個,因為我覺得最有前途是戲劇系你知道嗎?因為他裡面的人才濟濟、臥虎藏龍,然後完全不知道他的可能性在哪裡。那其實我們美術系畢業有點慘你知道嗎?不是去畫室、不然出國,不然就是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不然就去做設計了,其實滿可惜的,因為美術系實際在從事技術創作並不多,從畢業到現在大概很少,大概十幾個而已,所以第一個重點就是我在這邊要跟各位學弟妹一個經驗談,就是各位如果有這個機會就多去參加社團,這邊有參加社團的嗎?很少吧!你們自己都在自己一個工作室、練習室的地方自己在玩對不對?所以你可能覺得在讀的這幾年當中碰到的人很少,都是這幾個人嘛,可是戲劇系比較多機會,因為你們是一個team的worker的工作,所以你們碰到的人比較多,那美術系更慘,美術系就自己在家裡自己畫,然後翹課也沒人管,基本上就是消失無影蹤,然後期末時突然出現了,所以我的經驗是,如果各位在學校裡面是個環境可以讓你去發展某些東西的,可以參加社團,再來就是你要知道當個大學生最大優惠就是可以參加社團,第二個就是你自己可以搞運動,完全沒人管你,你只要不要被當掉其實做什麼都可以的,我們來談一下登山社的經驗好了。

登山社的體驗

登山社很重要,這對我未來創作非常重要,你們可以自己去思考一下,像現在比較有名的創作者都是我們登山社的,都是跟我們在一起混出來的,我們九二年成立的登山社,就是粉紅社衣服的,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你們這邊有沒有登山社的?那時候我們就跑去三重自己去找布來做粉紅色的,那時候在樂界還滿有名的,就是很丟臉男孩子穿粉紅色,然後山上都是草叢,但是這個很重要,為什麼?因為你在五公里以外你就看到粉紅色東西在動,如果你迷路的話你可以看到,所以很重要。那登山社比如說現在好幾個都是我們的社友,你們可能都不知道,太老了都畢業十年了,我們那時候可以說滿厲害的,現在我不知道怎麼樣,可能都是交友性質的,以前我們都是走縱走,或說是像橫段,或是放射性登山,什麼叫做縱走?就是我們一上山就是十天,中間翹十天課,那十天是我們一票人,大概八個或十二個,背個帳棚就上去了,那我跟其他三個人是嚮導群的,就是有高山嚮導證的,都受過訓練的,所以我們就帶著上山去了,去幹嘛呢?去洗腦,很多登山社都是我們「天打那」的,都上山去,都是很操操到快吐血,從此就愛上爬山了,那爬山就是要背二、三十公斤,女孩子起碼要背十五公斤,上山之後發現台灣眞的是完全不一樣,跟你想的差太多了,各位可能都是都市少年吧,會不會有都市情懷,你們可能沒看過台灣的眞面目,你們有機會可以看一下,台灣高山眞的很漂亮,他不會輸給阿爾卑斯山。那我們又辦很多像雪訓啊,中級嚮導營,---嚮導營,現在想一想眞的是滿不想活的,那時候眞的很危險。
 
舉一個例子,有一次我們在中區縱走,那一天走了九天,東西全部吃光光了,大概十二個人又碰到超級強烈颱風,在3500公尺山頂上面碰到超級強烈颱風,十二個人就是三個帳棚挨的很緊,我們嚮導群四個頭去頂一個帳棚,頂了一個晚上,差點沒被吹走,醒來之後耳朶在灌風,發現颱風一走風景更讚,我們就繼續走,走就算了,那是台灣最美麗的高山草原坡,非常漂亮,後來好死不死,我們下到澳萬大南溪的時候又碰到虎頭蜂攻擊,全隊有八個中標,還有頭長的變一倍大,你看過人變豬頭就是那個樣子,一下變豬頭嚇死了,就是很刺激,快要到澳萬大了,一個隊員失蹤了,我差點快被累死,當時整個過程很好玩,可是你要爬這個要耐操阿,就是敢怨不敢怒,因為在山上沒辦法發脾氣,練自己的意志力還有品德。然後在爬山裡頭越來越謙虛,因為本來我們剛進學校都很狂妄,想說我們都是才子佳人,然後我們去學校,看到學長都不太理他們,學長都覺得我們欠揍,學弟進來也是不理我們,愛鳥不鳥的,我們覺得這些人真是......很欠揍,然後我們就把這些人拉到登山社來。好,他們進來他們就完蛋了,經過了我們的魔鬼訓練營和高山的洗禮之後,也都變得比較謙虛,比較任勞任怨,做什麼事都比較踏實一點。
 
所以這是登山社的一個影響,今天好像是社團宣導團?不過我還是希望各位有機會參加社團,學校裡真正的訓練說實在的,你們也知道嘛,就是那樣,重點是額外的東西才是影響你未來創作的主要東西,技術的東西很好學,可是人際關係,因為你們在藝術學院,培養的主要就是同學互相的交往,你總不能四年都只跟美術系的同學混在一起吧?老師永遠都不變,不是永遠都不變,就是說,就是你選的主修老師就是他嘛,所以就是拓展你的視野,拓展你的人際關係,還有就是多參加校外活動,因為說實在,我們學校算是一個比較高級的,就是在台北市郊外一個比較高的地段,基本上你是一個很容易安於現狀、讀書去了,但是我問你一個問題嘛,你跑來台北唸書幹嘛?你為什麼不去高雄唸?為什麼不去台東唸?為什麼不去花蓮唸?為什麼來台北唸?因為台北有豐富的表演活動還有展演活動,如果你每天窩在這邊,不去參加外面的活動,你就很浪費這個週邊資源,週邊資源很重要。

登山與創作

那我來簡略說一下為什麼爬山很重要,因為爬山帶給我一個啟示,這是在山上做的一個環境藝術的東西,三千五百公尺,這邊很漂亮,大家一定要去,很讚。
 
這是在雪山做的一個作品,就是拿一個墨汁畫一條線,畫完之後再把這個墨汁帶到山上去,把整個變成結晶片,這是在探討,墨汁是代表中國畫畫的基本書寫工具,談一下它跟土地結合的可能。
 
因為我們常爬山嘛,重點就是說,爬山要尿尿,可是山上都沒有厠所,完全沒有,女孩子要怎麼辦?要找隱密的地方,男孩子就是找樹幹或是懸崖旁邊尿。有一次我們爬到玉山,在玉山山頂上尿,就覺得很過癮,你會有一種感覺,站在山頂尿下去好像會變成雲,雲會變成水,水會灑在大家頭上,然後就有一種比較征服的快感,然後那時候我突然靈機一動說,耶!這樣我可以在玉山山頂上尿,這表示我可以在最北的地方尿,在最南的地方尿,那既然如此的話,那我何不去其他地方尿一尿,所以下山之後就會想去尿,那想一想那極北好像是在彭家嶼尿,集中在棉花嶼,那算了,想到那個台灣歷史的一些東西,後來才發現台灣其實是一個過渡的民族,過渡島嶼常常有外來力量介入,所以開始去讀台灣史,其實那時候是一個很奇怪的狀況,在十年前開始本土化運動是一個比較蓬勃發展的啟蒙期,可是一般來說我們從小到大完全不認識台灣的外國人,完全喔,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比較好,以前都不會提到台灣歷史的發展,那麼對於過去基本上整個是一片空白,只談到蔣公如何偉大,然後怎麼樣光復大陸、統一中國,就是講這些,教科書上都是這樣講的,那後來我們開始,就因為尿尿關係,就去查台灣史,後來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那時候就有一個很大的反省,那麼我們之前接受這些東西是不是他這個意義在哪裡,是為了鞏固-----還是為了鞏固某種歷史正確的解說權,所以後來就查資料,查了資料就發現大家都是本土登入來台灣的,我就找了一個登入地球,那時候就想說我就來佔領台灣好了,那時候怎麼佔領呢?尿尿不錯,尿尿可以佔領,然後就想狗也是尿尿,那狗尿尿就做一個mark,一個標記就是可以佔領,那我就去這六個地方去尿尿,去佔地盤,我就真的跑去了,這是1993年,94年一月去拍的,那時候很冷,一月耶!那時候就想了半年說要穿古裝、日本軍服、還是穿滿軍軍服好,我想狗狗是不穿衣服,那我穿不就是太作做了嗎?所以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裸體,因為我很害羞,要怎麼裸體呢?而且要在這種地方裸體,後來就不管了,為了作品要準確所以就必須要裸體,而且尿尿角度要------底下,那個角度很重要,後來我就開始去拍了,全部都是一月到二月的時候拍的,那時候有時候是一個人騎摩托車去,有時候去南部去找四個幫手去幫忙擋人,這是真的自己去,社寮島,海風很冷,冷死了,怎麼拍呢?所以那時候我就騎著摩托車穿著大衣,然後那腳架就一個人,先挑好位子,比如說高堡,然後就看看四下無人,其實遠方有海防,海防拿望遠鏡在看,他可能知道我在做壞事,因為海邊還不能拍照的,就開始灌水,喝很多水,喝冷水冷死了,那時候就開始差不多要尿了,就架好腳架,用自拍器,因為風很大有時候尿會噴到自己,就下定決心脫掉衣服走上前去,然後尿到一半要趕快終止,為什麼?因為你要回去再按一次快門,因為你拍一張可能會失敗,角度啊、姿勢可能會不好看,所以中間尿尿就憋住再回去,然後再走過去在拍,拍了之後好像覺得不太妥,在繼續灌水,就看到一個-----老頭坐在海邊穿著大衣在那邊喝水。
 
最難拍的就是台南安平古堡,你們大家有去過,因為我們故意挑個早上六點,到那邊之後發現,糟糕!旁邊都是阿伯阿媽在打太極拳,然後就不管了,「歹勢啦!我們在拍廣告!你們不要介意哦!」我們就開始脫趕快尿,然後阿媽問說「你咧ㄘㄨㄥ啥?你們在拍色情片哦?」,後來就是有警車出現了,然後趕快落跑,三個人連我四個人趕快落跑。
 
這張也滿難拍的,這個要裸體,因為你知道,自拍器只有十五秒,衣服脫光要爬上去這個砲台然後尿出來,還要爬下來按一下快門再爬上去,旁邊的人在打太極拳。

這是國民政府時期,對著基隆港打大砲。

後來展完這邊之後呢,就很高興,因為是有點開玩笑嘛,那時候已經快畢業了,這個算畢業展嘛,九四年三月展的,五月要畢業,那時候要忙展覽,然後剛好又出國去參加一個藝術節,然後又常爬山,所以就不小心被當掉了!有一堂課被當掉了,是林保堯老師的課,是必選修的課,奇怪,什麼叫必選修?就被當掉了,而且學分是下學期的,「夭壽!被當掉了!可惡!」,然後想說算了,就休學,就去當兵了。

當兵的苦悶歲月

九四年八月十六日去當兵的,多悲慘,因為當兵那年兵變!然後就一個人在那邊哭得驚天動地,然後當兵的時候又很慘,在台中坪林一個很爛的營區,好像在做工一樣,反正跟犯人一樣,然後常躲到廁所去哭,嗚….很想去死這樣。可是就是我在當兵前,其實是想好了,就是「反攻大陸」嘛!那「反攻大陸」什麼意思?我先登廣告,登一個廣告說「我要去當兵了!」,這是身份證,就是說我要去當兵了,所以說這個當兵就是一個行動,這兩年就是我要去見證如何反攻大陸。當兵就收集很多文件,《革命軍》以後你們可能都會收到,現在可能不叫《革命軍》,就是你集滿二十四本換一張退伍令就對了,我是沒有二十四本,我是二十三本,因為我有去成功嶺。我是空軍嘛,四○一聯隊,我們旁邊是中正機場,我們是戴那個小扁帽,所以比較輕鬆。
 
這是李登輝,跟他合照,至於為什麼跟他合照呢?這個故事很好笑,九三年我幫楊德昌拍「獨立時代」,後來就當兵了,當兵的時候超級操的,差點被操到吐血,因為那時候我們在四○一聯隊,我是器材管制室,就是管一千萬以上的高優先器材,所有的F5E都是我們管制的,我們要訓練三個月所有的序號、代碼,三個月都不能放假,每天從早上五點操到晚上十點,然後我都快要逃兵了,因為真的是太操了!而且操就算了,還要被流氓的學生、刺龍刺虎的學長欺負,還有一個天兵的學弟,我快被他打敗了!然後差不多快要自殘了,這時候呢,忽然金馬獎入圍公布,結果我們政戰官一看報紙,「ㄟ…姚瑞中不是我們器管室的那個兵嗎?」,就跟少校說叫那個誰誰誰過來,「這個是不是你?」,「對!」,「啊,怎麼不早說!趕快,立刻調政戰室來!」,然後就調到政戰室去了,一調過去就放三天假,放三天假就去參加金馬獎總統接見,想說從此就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人生,可是很不幸的,政戰室更操!政戰室白天要畫政戰壁報,要改作文簿,還要寫心戰宣導,反正都是一些無聊的東西,然後我們政三、政四是監察還有保防,還要做心理輔導就對了。晚上五點就打飯,打飯幹嘛,去顧KTV,我們自己大隊有KTV,要服務各位官兵們,我就是店長,只有我跟我學長,我學長是從來不洗澡的,很「懶ㄋㄨㄚ」(台語),店都不清的,我們主任非常頭痛,希望他趕快退伍,就把我拉進去,就很操,工作全部都我在做,進貨啊、打掃啊什麼的,五點操到十一點,如果軍官來喝酒吐得亂七八糟可能要弄到十二點,第二天早上五點要起來,然後就點名去掃地…這是下一個故事。
 
因為我們是陸軍代訓,陸軍又很恨空軍,所以就把我們操得要死。後來就收集很多資料,比如說一些政戰資料,因為我是空軍五聯隊的,這是一九九四年的時候,這是「反共反共反共大陸去!」,早期的,後來這個作品就把空軍的徽章蓋在臉上,等於說你在當兵的時候只有國民黨,它是黨軍嘛,你沒有自己的面貌。這是假條,「不假離營或潛逃者,幾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知道為了那假條要花多少力氣嗎?這是成功嶺,像不像強姦犯?其實每個都差不多,都拍得很奇怪。因為我是很混的那個兵嘛,我居然退伍還拿到獎狀!
 
我講一下為什麼墮落,後來到了KTV之後,五點之後要去煮滷雞腿、滷雞翅、滷雞爪,滷完之後呢,阿兵哥來還要放LP給他們聽,放就算了,他們唱得有夠難聽,那時候都唱劉德華的「給我一杯忘情水…」,每天聽他們唱我都快昏倒了!就出去買午餐,還要滷雞腿、滷雞翅、滷蛋,覺得這樣不行,會被操死,後來我就引起了全自動的,像7-11的那個東西,像ㄘㄨㄚˋ冰,我們是用手ㄘㄨㄚˋ,不是用按紐的,我們的兵有好幾百個,ㄘㄨㄚˋ得手快斷掉,然後大家都在睡覺只有我在ㄘㄨㄚˋ冰,後來我就發現不行,會被操死,就跟廠商說可不可以引進冰棒,就冰棒來了,還有蒸爐,可以蒸米糕,從此以後我就過著快樂的生活!就是東西我全部放進去,自己拿吧!那時候我已經比較老了,已經「兩翹」了,後來就「三翹」嘛,「三翹」就是上兵,我就說「學弟,你自己去拿。」,反正那時候就比較大牌了。
 
後來就比較沒事幹,那時候沒事幹就只好放電影,有些兵很猥褻,會跑來跟我要求放A片,因為你知道軍隊都是男孩子嘛,所以對這種會有很多奇怪的想像。不然就是會有一些兵變的兵跑來找我心理輔導,還有一些對同性有癖好的會跑來找我聊天,還會跑來找我唱歌劇給我聽,因為我是顧店的不能走,啊……拜託,什麼人都有!因為很無聊嘛,就開始在KTV畫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這些全部都在KTV畫的,九五年,顧店嘛,就用一枝筆畫東西,因為實在什麼也不能做,不然就看書。這是”People to people, government to government. ”,就是「屁股對屁股,肛門對肛門。」,這是美國華盛頓總統很有名的一句話。這些晝都很奇怪,當兵就是把自己變白痴,當呆爪就對了,你要做的事就是吃喝拉撒、出操,我沒事幹的時候就只好畫這些東西。因為都是男孩子嘛,所以都會想的那樣子,對不起!這個是軍官握手言和,很好對不對?可是都各懷鬼胎,各走各的路。這個是強壯的阿兵哥兵變以後,被他女朋友刺一刀掛了。這是菊花,為什麼是菊花寶典?你們有沒有看過臼井儀人的漫畫?就是「蠟筆小新」的作者,有沒有看過「邊緣地帶」?可以去看一看,科長跟職員間的用語,暗語就是「菊花」,「科長,晚上到我家來看菊花吧!」,「菊花」就是肛門的形狀,你回家可以自己看一下,反正「菊花」就是一種比較感官性的東西。有沒有覺得這個學長很變態?可是我們當兵都是看這種變態漫畫,沒辦法。這個就是我們當兵的時候每天只有撇拉條,然後晚上就飄起來,像印度阿三一樣,不太需要用什麼頭腦。這個是神聖三位一體,不是西洋美術史中的那一個。這是因為我顧KTV嘛,就像一隻狗關在KTV裡一樣,其實是我養一隻狗在KTV幫我顧店,因為裡面很多器材,那隻狗叫做「寶雪」,可是你唸快一點就變成”Boshit”,因為牠每次都在KTV大便,真的很煩!然後就踩到,弄的整個都是大便,這張是畫牠。這是「吐五次」,因為我們常常有阿兵哥或長官KTV來喝酒,我都要陪酒,我就在那裡擦,吐完之後就出來喝,喝完之後再吐,一直吐吐吐吐到傻掉。這叫做「太極」,這是說女孩子生男孩子,男孩子吃女孩子,女孩子再吃男孩子,這是兵變的一種感想。說實在的,為什麼畫這些東西呢?我現在看起來很奇怪,因為那時候KTV是很頹廢的地方,所以我說剛剛為什麼會送我那個獎狀呢?我覺得很奇怪。這是是自殘,就是他吞劍,吞了以後拉不出來,他就ㄉㄧㄠˊ在那邊,像藝術家一樣,像小丑一樣表演特技,他有苦說不出,又拔不出來,大家在那邊說「哇!這好厲害!」。我們都畫小張的,因為都很猥褻,那因為我是政戰室,所以沒關係,因為基本上是我去查大家思想有沒有問題,所以大家不會查我,我們上校主任也不會管我,因為我在他面前就是一表人才,什麼事都做得很好,都不知道我在幹嘛,後來我退伍之後開了這個展覽,他看了臉都綠了,後來再也沒有聯絡。

「反攻大陸」行動

後來就當兵當做一個創作計畫,一退伍之後就直接去「反攻大陸」了,就先登廣告,就是發表當兵的系列,這是我。這個系列是說,有好多的部份,第一個就是先當兵,當兵之後才能反攻大陸嘛,因為你要先受訓,第二步,我九六年八月退伍,十月就跑去大陸了,先打工賺五萬塊,用五萬塊去做這個作品,那個時候都很窮,退伍的時候只有四千塊,四千塊就跟我室友租一個房子,買了一條地毯三千九百多塊,剩四十塊,那時候就開始到處借錢過日子,很悲慘,也不會啦,因為也沒什麼負擔。因為沒什麼錢,都過得很奇怪的生活,比如說我就跟我姐兩個人去,她幫我拍照,因為跳比較不好抓,要抓快門,「我就幫妳付飛機錢。」。
 
到了香港之後,因為沒有錢嘛,所以我們只好住最爛的飯店,重慶飯店,重慶大廈大家知不知道?有沒有看過「重慶森林」?王家衛那部,它就是在講重慶大廈,裡面就是很多印度阿三就對了,你只要走到那個門,全部都是那個味道,我們就住在裡面的九樓,那個電梯大概就是這個桌子兩個那麼大,我們進去電梯都要等很久。電梯裡面的人都很詭異,印度阿三不然就是戴墨鏡、黑社會的,很恐怖啊,幸好我跟我們班那個同學去,他長得很像黑社會的,長得很高,所以都不會怕,一進電梯四個大男人互瞪,瞪到門一開趕快走,那個整個大廈都像黑社會的窩就對了。後來我就住在一個分開的小房間,一個小小的這樣六百塊台幣。去洗澡,因為是公共浴室嘛,洗一洗,突然警察臨檢,我想完蛋了,怎麼辦?衣服包一包去房間拿護照給他看,反正那個地方很詭異。對面就是半島酒店,半島酒店住一個晚上至少要六千塊,隔一條街,我們這邊六百塊,我們常常看著對面半島酒店的人,偷看。然後我們就要離開了,一下電梯門一打開,發現有鎮暴警察,一排對著我們這邊,「趕快出來,這邊剛剛有槍戰!」,「真的哦?」,跟我姐和同學我們三個拿著包包趕快落跑。就開始從九龍,九龍坐車到廣州,廣州坐火車坐到北京,坐了七十二個小時,真的是有夠長,坐在火車上就開始看外面,景色就慢慢改變,慢慢變很冷,一站都要八個小時才會停。
 
到了北京之後,就開始拍這個。其實我都是先設定很多地點去拍,我都拍十幾張,我後來挑十張,這北京八達嶺,這懸空哦,意思就是說,雖然我是華人哦,事實上從來沒有在這片土地上真正立足過,飄浮的,像觀光客一樣到此一遊,可是我的姿勢是革命軍的姿勢,就是軍人的姿勢,他要反攻大陸早就忘記了,他是來這邊玩的。這是上海,這不是站在桌子上,是在那邊跳,全部都是跳,因為我在當兵的時候想到這個,我在KTV無聊的時候就對著鏡子在那邊跳,因為你要練那個姿勢嘛,最難的是你要抓到那個時機,這個腳要很平,飄浮的感覺,那很難,你回去試看看你就知道,所以我在當兵對著鏡子跳兩年。對了,因為以前我是藝術學院籃球隊的,所以說彈力比較好,以前我們籃球隊常常出去比賽嘛,常常練球,滿好玩的,所以才會跳那麼高,不要懷疑,現在可能跳不起來。拍這個其實也滿難拍的,天安門廣場最難拍,每隔十公尺就一個公安,所以天安門我跳了三次就趕快跑,那這個通常都要跳一卷,跳一跳之後他們就會跑過來「喂,你幹嘛?」,「沒事,好玩!」,然後趕快跑。
 
這個其實很好玩,因為沒什麼錢嘛,我們就包計程車包一天,帶我們到處去拍,因為北京人都很跩、趾高氣昂,自以為自己很有學問,自以為自己很拉風,其實我是故意穿很土,因為怕被騙,所以故意穿得像大陸死台客那樣,然後那個司機包一天兩百五十塊人民幣,很便宜吧?一千塊台幣。我們就跟他去到處晃,那個司機好像很年輕很新潮,他說「我的音樂很棒,我放最新的給你聽!」,不是鄧麗君的哦,是Cindy Lopo,啊......後來我們就覺得太遜了,就一起哼著唱,他就覺得「你怎麼會唱?」,「你們是哪裡來的?」,「我們是福建來的。」,不能說台灣來的,因為台灣來的會漲價。去故宮啊,這兩個門,港澳台胞跟歸國華僑要走這個門,這邊票價是這邊的三倍,這邊五塊這邊要二十塊,我們就穿得很像中陸客走這邊,他們說,「你們是國外回來的吧?」,「對對對,我們出國留學」,他們就比較收斂一點,反正就是很有趣就對了。
 
這是其他的幾個地點,這邊有寫「中國政府對香港回歸主權的最後倒數」,還剩兩百多天,我在那邊跳。
跳完之後呢,就去威尼斯了,去威尼斯之後呢,因為你知道我們空軍四○一大隊就在桃園大園機場旁邊而已,以前我最大的娛樂是什麼呢,四點的時候有FOD,就是飛行安全檢查,我們有十個人就開著小貨車到最遠的跑道去,然後兩邊的人拿掃把掃石頭,中間的人開始撿石頭,要走兩公里,來回走過去,等於說是四點的散步,散步到四點半,那時候是我一天中最輕鬆的時間,散步看飛機,後來我才知道中正機場每五分鐘就一台飛機,因為當兵訓練空軍是一定要辨識各種飛機機種,一看那國泰、華航什麼,那時候想哪一天一定要出國。那是很悲情的,每天在倒數計時,破百之後就可以不用去FOD了,可是因為我滿喜歡FOD的,到了退伍前兩天還去FOD。很好玩,其實我們工兵沒有撿石頭,都在聊天散步看風景,都叫菜鳥去撿就對了,看到飛行員就趕快敬禮,很帥,像Tom Cruse這樣。

「天下為公」行動

後來就出國了,夢想總算成真,大家以後可以出國,現在管制沒那麼嚴,沒有當兵也可以出國,因為我們以前出國很難,以前藝術村駐村計畫剛開始,名額很少,競爭很激烈,現在基本上是已經多到說希望你趕快去報名,那時候我是去ACC亞洲文化協會的活動去的,就開始「天下為公」的行動,就是去全世界各地的中國城去拍China Town,你會發現很奇怪,乍看之下都是中國對不對?基本上它都是中國外的中國,而且都是在大國家裡的首都中的精華城市,都有牌坊。這是紐約,這是路邊拉的,這四個是我朋友,這些是路邊拉的,拉的這四個人裡面有三個是藝術家,很奇怪吧?「可不可以幫我做藝術?」「OK, I’m artist, too」「Oh, really?」,很奇怪吧?所以紐約一個招牌掉下來可能會砸到很多藝術家。這舊金山,反正都是我路邊拉來就對了。這是費城,這是法國巴黎,到處都是,都是中國城,主要是看到這個「天下為公」,因為我都在舊金山待了三個月,因為那時候沒有駕照,都騎著腳踏車,那路是這樣子對不對?所以騎到快吐血了!因為我是住在金門大橋旁邊,所以要過金門大橋,金門大橋很遠,走路要走一個小時,過那個橋,騎腳踏車要十五分鐘,騎到舊金山就開始這樣,哦.......我那時候最大願望就是到中國城吃一碗拉麵,因為他們都吃麵包,吃到後來駐村之後腸胃有點不太順,就有點便祕,所以一定死都要到那裡吃一碗麵,看到「天下為公」就想,對哦,搞不好可以做個作品。
 
其實這個不是舉手投降,這是溫哥華,其實這是一個身份不名的人物,像移民,中國城給一般人印象就是黑社會幫會,就是電影中比較黑暗的,警察就會常常臨檢,其實這是一個裝置,這些地方就是去展覽拍的,前後大概拍了四年才拍完,因為我不可能花那麼多錢去拍這個。這變成一個靶場,這邊有一把空氣槍,觀眾可以拿槍去瞄準裡面那個我,「投降了,不要刺了。」,瞄準那個我就是外國人當地的合法政權。用紅外線可以瞄準,這個槍是改造的,空氣槍,很像,M9。

「乾坤大挪移」行動

做完那個之後,這是最新的,明年二月會在伊通公園展。剛第一個是尿尿,是「本土佔領」,談台灣的主體問題;第二個「反攻大陸」是談歷史的一個問題,第一個是台灣,第二個是中國,第三個是中國外的中國,第四個就回過來,找這個長征路線,這是以前毛澤東被國民黨趕著跑的地方,沿途從瑞金跑到延安去,我們就參加他們的活動,發展一個新的作品叫「乾坤大挪移」,什麼叫「乾坤大挪移」呢?就是倒立,就是我到各個地方去倒立。
 
這是蘆定橋,毛澤東本來要在這邊被幹掉的,你們知道石達開吧?清朝太平天國石達開就是在這裡全軍覆沒的,那時候他們希望在這邊把毛澤東全部幹掉,我就在這個橋上倒立,倒立我也是練好久,然後這個橋也是晃,很恐怖啊,快掉下去了。這是在西昌衛星發射站,這就是他們發射長征一號火箭的地方,這個是發射台,旁邊很多解放軍,都是拿衝鋒槍,我就想這很難拍怎麼辦?就叫我朋友把他們支開,支開的時候就趕快拍。這是紅軍山,紀念紅軍的,這是在茅台,是江澤明題字,反正這看起來很詭異就對了。你知道為什麼帽子不會掉嗎?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這樣戴著它就是不會掉。這邊是渣子洞,這邊還有國民黨黨徽,剛好夾在兩腿之間,這張拍滿久的才能做到這種效果。剛剛那個紅軍山有沒有像陽具?這邊有寫「勿怨毋悔」,什麼「迷途知返」,是國民黨以前關共產黨特務的監獄。這是我跟他們兩個策展人在那邊跳,你看,還是我跳得比較好吧?沒練過就是不行。這邊有天女散花,故意挑這個景,這是他們工作人員,也跳得不行吧?叫他們把他們支開,然後趕快在那邊拍。這是海螺溝,這已經很遠了,快要到西康了,這邊已經海拔很高了,然後跟他們一票人走了大概二十一天,深入西南,非常恐怖的地方,「勞賽」(拉肚子)ㄌㄠ了一個禮拜,感冒也一個禮拜,還被土匪搶,還碰到很多奇怪的事情。這是遵義,這是一個廟,因為以前他們的地點都跟廟有關,跟天主教教堂也有關,這是遵義會址,就是毛澤東奪權的地方。我到這邊就是故意扭轉乾坤,如果說沒有扭轉乾坤的話,前面那三個作品就不會產生,就不會在台灣了,就不會做那個作品了,這就是在談那個問題。
 
看起來好像跑了很多地方對不對?基本上也是跑了很多地方,這是比較連續的行動,給你們看一個比較奇怪的。往前回去好了,這是工廠,這工廠很奇怪,在三芝。你們退伍以後就知道了,退伍的時候都很茫然,倒數計時對不對?感覺好像你是從一個山頭看對面的山,對面山有一個光點,你就是要到那個光點才對,可是很漫長,要七百三十天,每天要數日子,忽然間那個光點跟你迎面而來,就錯過了,就過去了,幾秒就過去了,一退伍之後就發現「我要幹嘛?」,那時候我退伍的時候,因為每天在KTV,因為我是棋王嘛,在那個KTV,常常在下棋,所以我們都會插饅頭、插米糕,插很多,我當兵比現在胖,大概胖八公斤,退伍一個月馬上變六十公斤,因為每天都一直想要幹嘛,要不要工作?沒工作沒錢,要不要當藝術家?當藝術家怎麼辦?想半天,後來我就跟我這幾個朋友,跑到這個廢墟去創作,他們也是一樣剛退伍,這是賴九岑跟劉時棟,也是你們第八屆學長,後來就畫這些東西。這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很焦慮吐一灘,其實這都滿大的。那時候很好笑,旁邊是東方靜心嘛,它是一個療養院、精神病院,我們也不管它,每天四點都會放風,跟我們在當兵一樣,他們就跑來我們這邊參觀,「你們這個畫得很好,可不可以教我,可不可以當我老師?」,我就講好啊,你們不要「起肖」就好,我就想奇怪,他們覺得我們畫得很棒,我們就想說他們的確很會欣賞,可是那到底我們是不是神經病啊?跟他們比起來我們是不是腦筋精神分裂?後來他們就常來,四點我們就落跑,後來這些也被拆掉了。

近期的創作行動

藝術家出社會了就比較麻煩,你有幾個關卡,第一個關卡就是當兵,然後就是出社會、退伍,退伍之後你要不要結婚,結婚生了小孩可能整個都會不一樣,當然我是還沒結婚。後來就是因為混廢墟嘛,我最近要出一本書就是談廢墟,一月中會出,各位有機會可以看一下,跟廢墟結緣的過程。然後因為混廢墟就認識很多朋友,因為很多朋友也在混廢墟,大家都會互相取暖,後來就是跟他們到處混,這故事其實滿長的,比如說我就到處跟他們流浪,去很多地方,也沒幹嘛,沒事就升火,反正就混在一起就對了,都接接case這樣。後來就在龜山那邊弄了龜山工廠接case,那個真的是人民公社,不會形容,連我藝術學院出來最不像藝術學院學生的人在那邊我都覺得我很學院,他們在那邊完全像遊擊隊,就像革命組織、祕密基地,裡面很恐怖、亂七八糟,睡通舖,大家沒事幹就開始創作、喝酒、抽煙、聊天,然後開始做一些東西,有點像小型的藝術村,這種感覺是滿好的,很自由。
 
後來就把以前畫的東西放大,比如說這是「威而剛」、Welcome,這是在駐村的一些場景。這是「愛戳死的狗」、I trust god,這是用翻譯的問題來談,有點猥褻,這是War and peace、「握而得屁屎」,兩個魔鬼在握手,戰爭跟和平,那時候九一一事件,那天我在曼徹斯特機場我要轉到倫敦,看報紙,哇!九一一,不敢相信,警察嚴陣以待,光是搜身就搜了三次,上飛機花了兩個小時,我算一算時間,從曼徹斯特坐火車到倫敦也不過兩個小時,然後就很緊張,就畫了這些東西。
 
這是另外一個系列,因為常常在台灣各地混嘛,混半天就常常看到一些奇怪的玩偶,就開始拍了這種東西,拍一拍之後,就開始拿來做創作,我以前唸書的時候常常會翹課去八里,林口發電廠的海邊,這看起來像飛碟的降落地點,我就躺在中間飛碟來召喚。到處混的時候,發現台灣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第一個就是自我廢墟化,就是除了城市之外很多地方都變廢墟,第二個就是自我綜藝化,大家都喜歡耍寶、自己搞笑,沒有深度,不知道在幹嘛,所以我就想來談一下這些現象。這是我們學校後面停車場,這以前你們一個學長,他把整個操場滴成這個東西,就被記過,全部哦,不要看只有一個,好幾百個,這是一個行為藝術、地景藝術,在我書裡面有提到。因為混廢墟的關係,所以全台灣各地的廢墟我都滿熟的,滿建議你們可以去混廢墟的,去試試看不一樣的感覺。
 
這個做完之後就開始切入做更多了,探討台灣的造神運動,還有偶像化的問題,這個廟很詭異吧?新竹。還有各種光怪陸離的景象,其實台灣是個很超現實的地方,神鬼雜處、中西合璧、不倫不類、假假的那種感覺,充斥在全台灣各地,台灣因為資訊轉動太快速了,大家都必須學習變老人痴呆你知道嗎?因為你必須趕快忘記昨天看到的東西去接收新的東西,快速的流動,基本上每個人都是一個很無奈的接受器。
 
這個恐龍很可愛吧?這個恐龍我貼了二十萬,十萬塊的金箔,做這恐龍的膜什麼的,傾家蕩產的你知道嗎?我是怎麼生存的,跟大家講一下,有的時候是接case,不然就是寫文章,反正就是賺一些錢,然後買材料,做好之後全部堆在家裡,我要付房租去儲存這些作品,家裡還有一整間都是,不過這也是你們未來的命運哦,接case、做作品、堆作品,賣不掉就過幾年爛掉。
 
當然這個系列我是滿喜歡的,這個廟叫五龍廟,五路財神廟,五路是不同的恐龍,簡直是莫名其妙,我還進去拜拜,結果還接了不少case,其實還滿靈的。因為它是單獨的,後來就把它拼成一個比較大的裝置,兩千年的時候,也是借了十五萬去做的,這個狀況也是將來你們會碰到的,會去借錢,借錢之後就做作品,然後又賣不掉,欠一屁股債,然後要打工去還,你就會自怨自艾「我幹嘛當藝術家?」,就想說「我不當藝術家要幹嘛?」你會陷入一個矛盾的情境,到底該怎麼辦?去工作還是幹嘛?可是說實在的,我從畢業到現在還沒工作過啊!都是打工,不然就是兼兼課,都沒有正式工作,但是也是因為太無聊了,時間太多太無聊了,我們都說是週休八日嘛,要怎麼打發是很煩的,你看上班族都很希望放假對不對?你放太多你就知道了,你都很希望能工作,放假放太多都傻掉了,要安排時間也是滿困難的,所以都是靠打零工什麼的過日子。
 
這些東西都跟我剛剛說的那些有關,包括跨藝術領域的經驗、爬山的,爬山主要跟尿尿有關嘛,跳起來跟籃球隊有關嘛,出國跟駐村有關嘛,其實都有關,所以大家應該知道這個的重要性了吧。

這是在國外拍的一些博物館的東西,探討死亡、永恆跟愛慾的問題,很來把它改成銀鉑系列,想要讓它冷漠一點,讓它更疏離一點,這是再挑一些片子出來做的,變成像教堂窗戶一樣的東西,基本上是比較扁平、比較冷漠的,比較像標本培養皿裡面的那個東西。

兩千年過後發現做藝術很無聊,所以就開始寫東西,出了幾本書,發現出書滿有趣的,可以把很多想法推廣給別人,因為有時候要透過藝術推比較慢,所以最近有點改行的感覺。因為出書,後來就發現有些展覽想推,所以就順便策一些展覽,這些展覽都不太是我想做再去策哦,主要是看到一些好的作品或是一些優秀的學弟學妹,沒有機會發表,想辦法把他們集結一下,推一些作品出來,因為我覺得要給年輕人一些機會,讓他們有發表的可能,這些之前的經歷我都經歷過,走投無路啊、飢寒交迫啊、沒有創作空間啊,這些都經歷過,現在我就想說有可能的話希望大家可以給他們一些幫助,不會那麼悲慘。在這邊預告一下好了,明年二月有個個展在伊通公園,二月十四號我策劃一個展覽在當代藝術館,「華人當代攝影-出神入化」,滿有趣的展覽,很多我們的校友都參加,然後就是廢墟的書,如果大家要了解如何混廢墟可以看那本書。

說實在的,我真的滿懷念校園生活的,可是你一出社會之後呢,我退伍之後還有回來補兩個學分,回來之後就發現已經差很多了,整個心態還有社會的那種焦慮感,你已經無法再投入在整個學校裡面了,所以我是覺得各位在念書這五年當中,能去享受你們的校園生活,多去發展實驗各種可能性,因為說真的,你出社會會被磨得很慘,很多想法會夭折,我走到現在最慶幸的是說,很多想法我還可以把它實現出來,當然你要付出很多代價,我們常說要三忍,忍得了窮、忍得了寂寞、忍得了操,很操就對了,這是給大家的建議跟鼓勵,藝術的路是很遙遠漫長的,你們要在學校先收集好養份,拓展你的特殊嗜好跟經驗,出社會你就會發現受用無窮。

吳慎慎老師: 我今天唯一的感覺是,請這些人來講,給他們一次的課都太少,因為其實他們還有很多可以講的東西,比如說我很好奇這個小孩是怎麼長大的,你們是不是跟我一樣好奇?既然大家都很好奇,你要不要跟我們說一下你怎麼長大的?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長成這樣嘛!

A:這滿詭異的,我小時候是滿自閉的,這樣說好了,小時候功課很爛,喜歡看書,但是對於數學完全沒興趣,最喜歡看科幻小說和俠義小說,還有一些兒童故事,常常一個人坐在家裡看,不太講話,畫畫圖這樣。到了高中考不上,考不上就只好去讀復興美工,這邊應該有復興的吧?進去之後成績是中等而已,我們那兒高手如雲,什麼全國美展、全省美展、台北市美展第一名都坐在我前後左右,我就啊!很鱉這樣,然後大家都很拼,那時候在念書也是不太講話,每天在K雄獅美術雜誌,沒事去光華商場買一堆,買全套的,然後每天帶一兩本來K,K一K之後才決定去考藝術學院,結果我們班只剩下我跟賴九岑還在撐,其他全部都不知道在哪裡,我說我有自閉症,可是很奇怪,一考上大學就馬上沒有自閉症了,好像之前十幾年自閉很久就開始解放了,就開始辦很多活動、去山上跑,所以其實自閉不用擔心,他會醒來的,所以就算功課不好,沒關係,你要知道你要幹嘛就好了,以前功課不好也混過很多奇怪的班,放牛班嘛,但是也因為放牛班,更了解很多人其他的一面,因為你知道資優班裡面是很功利的,大家比來比去的比成績,那我是最討厭比成績的,藝術可以比成績嗎?不行嘛,後來就是有很多影響啦。

吳慎慎老師: 我們在座有很多不是美術系的同學,有各系的同學。在姚瑞中的藝術創作裡頭,我剛自己聽他的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我如果今天沒有聽他的故事的話,去看他的作品沒辦法這樣體會,下次我們去看他的展覽的時候,會有不同的了解。他剛剛講他自己是令人頭痛的學生,我以前遠遠的欣賞他的時候,從來不覺得他是一個頭痛的學生,我就覺得大學生應該這樣,他做很多事情,他很有行動力

A:我們以前還辦報紙,用手寫的,自己去圖書館影印,影印之後去餐廳賣,一份十塊,那個報紙出了八期因為我們都畢業就沒了,都很奇怪,全部手寫,自己完稿,講一些自己的理想什麼的。

吳慎慎老師: 時間非常有限,可是今天姚瑞中告訴我們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你要做一個藝術家,可能你的觸角要廣泛一點,你要好奇的東西可能要多一點,他雖然很輕鬆的在講他的故事,可是各位一定要看到他多麼的勤奮,他這兩年來讓我比較不認識他的部份,閱讀他的東西,發現他還能寫,而且他組織一流,他剛才在講自己的作品的過程,那個結構跟組織,我在想,那是不管是學什麼的,只要你想要做一番事情,這個東西都是我們需要學習的東西。

2003/12/26 上午10:30-12:10˙北藝大教學大樓C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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