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瑞中
Yao Jui-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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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藝術之名:藝術家訪談姚瑞中
文 / 姚瑞中

從行走開始

--組織登山社之後就進入高山,所以對台灣有完全不同的體會,我們以前對於台灣的歷史或地理所知不多,尤其像我們住在都會的大學生、年輕的藝術家,對美術史的認識可能就是西洋的,對在這塊土地上發生的事情也比較局限,但是爬山之後,真正踫觸大地的脈動就非常感動。

它超越種族、彊界,是一個更崇高的感動,那這種東西我覺得必須要牢牢的體會它,這樣在創作上,我們才不會只是在主體認同上打轉。

--透過這樣的一個環境上的感動哦,你會覺得願意花生命或花時間跟它對話,不會只是背書。那後來這對我有一些影響,才會特別去爬很多山、到處流浪,然後去發展本土佔領行動。

參與歷史 見證歷史

--那時候 去爬山,在玉山山頂看到于右任的銅像時我也覺得很荒謬,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個山上會有一個銅像?那時候第一個想法是這個人好辛苦,要把銅像背上來,那這個于右任也很辛苦,每天都要在這邊,因為下雪、風吹雨打。那你看連我要逃到山上最高的地方,都會踫到這種所謂紀念碑雕像這種政治人物。

剛好那時候尿急,就在紀念碑旁邊撒一泡尿,突然間有種通體舒暢、解放的感覺,突然間就有一個感覺,就說如果我可以在台灣最高的地方撒尿,我是不是可以在東南西北撒?就在山上想這個問題。直到下山看了台灣史之後,發現我可以在台灣六個被外族登入的地點撒尿,像小狗佔領他的地盤一樣,所以才開始「土本佔領」系列,用一種比較戲 謔的方式去思考歷史。

--決定了之後就要調查這些地點,就要去拍,可是那時候非常掙扎,因為我還算蠻害羞的,因為如果要強化這狗的意象的話,就必須要裸體。

拍了之後還真的嚇到阿公阿媽,比如說赤崁樓旁邊有人在打太極拳,我們早上六點去拍,故意選的,我們本來想早上可能沒人,結果一看,哇,好多人,然後我們就不管了,準備大風衣、腳架、礦泉水、自拍器,架好之後就請我朋友在四周幫我圍一下,就到旁邊的小巷子衣服全脫光,然後就穿著大衣出來,出來不管就脫啦、壓自拍 器,然後就開始尿,尿到一半又要立刻卡住,回來走過去再把快門扳一下,再走過去再尿第二次,因為要多拍幾張尿的角度才會比較好。然後這時候旁邊的阿公就說,哇,你們在幹嘛,年青人你們在做什麼,脫光光在幹嘛?

--我覺得歷史是要去見證,或說要去參與、互動的,而不是被動地接受一個歷史的說法。那透過一些具體的行動,我對所謂約定俗成的歷史說法提出了個人行動上的說法,雖然那些 說法也許很好笑或者很荒謬,但是我寧願做唐吉軻德,也不要做獨裁者,叫大家都聽我的話。

歷史的荒謬不斷上演

--那個年代已經沒有人談反攻大陸這件事了,我是刻意去談的,就覺得好荒謬嘛,可是以前是非常神聖的。如果我在二十年前說要反攻大陸當兵的話就有正當性,現在 根本就很荒謬,時空的錯置會造成某些意義上的反比跟反差出現。

--「反攻大陸行動-行動篇」不是跳起來嗎?有飄浮的感覺,我一直想抓那個感覺都抓不到,後來是當兵的時候,我在KTV裡沒事幹,那邊都有鏡子,我就對著鏡子跳,練習那個姿勢。

很多人以為我的照片是合成的,不是,我現場跳的耶,他們說你怎麼跳那麼高?因為我彈性比較好、也瘦嘛。我說你也可以跳跳看啊,所以大家就一起跳, 後 那當然是蠻搞笑的,自己也覺得很好笑,但是不能,還是要裝得很正經。

---就像個觀光客去 故國一遊 ,他帶著某個使命要去反攻大陸,可是他又跟那個土地是斷裂的,好像永遠踏不了、飛在空中一樣。所以他到底有沒有在那邊,就變成一個問題,影射我們的處境。

--我要找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東西來操作,包括尿尿,每個人都可以尿吧;懸空跳起來每個人也會跳吧。我盡量希望在生活中找非常容易做到的動作去執行,然後切入某種嚴肅的事情,讓你看起來好像是個玩笑的動作。

重點是透過某種大家都可以做得到的東西,我把它提出來,在某個議題上去撞擊到。

--我對於真偽沒有太大的興趣,主要興趣是透過這種很奇怪的落差,去探討那個關係。我覺得人類歷史命運具有某種荒謬性吧,這種荒謬性不斷在上演。

魔鬼與犬儒的化身

--「犬儒外史」那系列剛好遇到SARS,不能出去晃,很悶,在家裡只能畫圖,那時候不是一天到晚有八卦消息好 像台灣快毀滅的感覺,然後又有什麼319槍擊案,我覺得太誇張了,所以就開始畫魔鬼跟犬儒者共同擔任主角的故事。

那個菩薩變成犬儒者,他在那邊拈花微笑,那個花是台灣島上的菩提樹,開滿了長得很像屁股形狀的花。他很自在的聞香,旁邊就是大陸,後面還有其他國家,其實我覺得滿優雅的。

--我故意讓自己有點犬儒、旁觀去看事情,有犬儒者的冷笑跟置身事外,其實有點像自己面對社會的一種態度,一種譏諷不屑、不合作、冷漠疏離,甚至抗拒的態度。

--那個畫沒有那麼沈重,自我調侃的感覺比較高,然後性跟暴力 是歷史發展的一個重要部分,所以人類的毀滅再生就有很多這樣的因素在裡面。

--我覺得台灣真的有這種性格,就是被玩得快死掉的感覺,到底它的主體性是什麼?自己的價值觀為何? 還是一切都是外來的或是被移植的東西?難道被移植的東西不是一種精神上的強暴或是文化上的掠奪嗎?

--我想把我對這國家的某種偏見畫出來,就像是別的國家對我們的偏見,因為他存在著刻板印象,所以就畫了「犬儒共和國」系列出來 。也沒有特別要去罵這個國家,只是覺得好玩啦,對於這種所謂國族不可動搖的尊嚴,把它顛覆一下。

不斷纏繞的歷史幽魂

--有一天經過慈湖,看到那蔣公園區覺得真是太詭異了,怎麼會有那麼多蔣公銅像,大約有一百二十尊左右,漫步其中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天我就化妝成黑色的銅像踢正步,那 120尊蔣公看自己在踢正步是什麼感覺?我們小時候不管是 軍訓課或是當兵都要踢正步,踢正步代表某種威權統治,或是像傀儡般聽令於最高指導原則的動作。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所以我重新演練這個動作,有點像漫步後花園,可是後花園都是蔣公,冷眼看他自己的分身在那邊走是什麼感覺。沒什麼預設立場,也沒有要批判什麼,純粹就是想去揣摩蔣公看到他自己在走路的心態而已。

--台灣的歷史幽魂太多了,而蔣公只是某種跟我們時代比較近、可以代表的人物。我個人覺得,台灣一直有很多對立的意識形態,大家可以用比較幽默的方式去重新檢視一下歷史,我們從歷史中學到了什麼?這種歷史幽魂不斷的在我們週遭出現,我們到底能不能從這樣的幽魂陰影走出來,或是從他的身影中去理出一個新的方向?

廢墟的警世重現

--我可能 個性比較疏離或自閉,去的地方都是沒有人的地方,太熱鬧的地方我也不會想去,所以拍出的東西比較疏離。攝影如果是一面鏡子的話,那透過觀景窗透過這個底片所呈現的就是你內心的某種反射。

--廟裡面都會有那種祭壇啊金光閃閃的東西,充滿膜拜的神祇,我就把這種金光閃閃豔俗的東西擺進來,在作品的天空都加了金箔,以消除景深,做成一個很像祭壇的感覺。

--廢墟有點像警世重現,那麼多的廢墟我們到底學到什麼?因為廢墟已經廢了,你怎麼樣重新整修、空間再利用?

每個廢墟有不同的歷史淵源背景,是大時代的產物,所以像我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也見證曾經盛極一時的礦業,是沒落之後留下的產 物。它當然見證了幾個問題,包括社會變遷、原料變遷、勞動人口的轉移 …有很多複雜的因素。那我覺得台灣就是不斷面對變化跟挑戰,從這些廢墟中,我覺得可以不斷看穿某些未來可能出現的問題。那當然藝術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但是藝術 有某種洞察性,或是提出另外一個看法。

--歷史也許已經過去了,可是不會有固定不變的答案,它也是不斷的變化,有它的生命。那我只是想把某種被隱藏的生命召喚出來。可能也不是真相,但無所謂,那是一種看待的方式。

--重點不是我要去強調荒謬感,而是在你洞知了那個荒謬之後,接下來能夠做什麼,或是知道自己的主體性跟方向?等於我提出那個黑洞給你看,可能我們在黑洞的邊緣或是即將進入黑洞,這時候你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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