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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透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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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何采柔
凌晨2點。她坐在空蕩的辦公室，窗戶對面大賣場正在一盞一盞地關閉品牌招牌的螢光燈。該回家了她想。腦子裡浮現的是三個放在桌上等她填滿的飯盒。
2點40分她步出電梯。本該往大樓門口離去，卻在聽到長廊另一端的聲音後停下腳步。聽起來像是碎念的人聲。底端辦公室不是還在裝修嗎？這麼晚了還有人在？出於好奇心，她走向長廊的另一端。那是一段近乎8公尺的路。午夜12點後的唯一光源，是緊急出口青陰陰的警示燈。
「扣扣扣。」無人應門，人聲依然絮絮。她下意識扭轉門把，沒鎖，小心翼翼打開。眼前不是辦公桌，也不是裝修到一半的工程，而是一個看似售票亭的藍色窗口。售票亭的開口很低，頂部大概只到她的肩膀，裡面站著一個女人。
她覺得她應該走開，她知道她應該走開，可是她走不開。女人右側牆面上掛著一部播放器。她看不到女人雙眼，只看見直挺的鼻樑、一雙美得過度精緻而顯得虛情假意的紅唇。時間似乎靜止了。不確定過了多久，女人對她招招手，她向前走去，停在票口前。
凝視。炙熱的凝視。她看不見女人的雙眼，女人置於票口桌上的雙手開始緩慢移動，她拿出一張黃色便條紙，倒著寫下「2、0、6」三個數字。像是酒店房號或公寓門牌，這時她才注意到票口左邊廊道是一排並列的房門。204、205、206，她一步步找過去，是這間了。她不知自己為何如此順從？但想想她的人生一直如此順從，沒有一點瑕疵，卻也沒有一點驚喜。她人生中沒有任何不按牌理出牌的時刻，直到現在為止。
門裡的世界跟門外一樣匪夷所思。約10坪大，白綠色牆面、亮橘色地毯，地毯上畫著紅色的菱形框線。蓋著白色桌布的餐桌，桌上有個貌似水管的聽筒。牆上掛著時鐘，掛得太矮了，讓整個房間比例顯得不協調。面對桌椅的是幾乎占滿整面牆的鏡子，如果不是看見自己在鏡裡的反射，她還以為那是一面落地窗。桌子前停著一部餐車。
她沒有退路，卻也毫無疑惑地坐上椅子。她在鏡子裡。但她真的在鏡子裡嗎？鏡子裡的她成了正在做早餐的黃衣女子，黃衣女子有著一雙矛盾的眼睛，熱情、性感卻又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空的，輕飄飄的眼神裡有著情緒的巨大漩渦。黃衣女子拿出一部立可拍，「喀嚓！」瞬間的閃光燈讓她不知所措。那女子接著拿出兩只盛滿紅酒的玻璃杯，一人一只，用她的酒杯輕輕敲觸了自己的酒杯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宣告一個開始或是一個結束。黃衣女子起身按下牆上的播放器，房間裡傳出米高梅電影播放前奏的鼓樂聲響，然後從鏡裡的門離開了。剩下她與她自己，或者說，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個自己，相對凝視。
如果不是眼前的鏡框開始慢慢拉遠，她不會意識到時間的改變。也不確定是空間在移動或者時間在流動。眼前的鏡框開始慢慢拉遠、縮小，鏡中人的臉也慢慢消失。
到家了。
《藝術收藏+設計12月專輯：Time Traveler 時光行者 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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