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本寬
Ben 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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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自述 Artist Stat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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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自八九年學業完成返國以來,只有九○年曾在「北美館」及「省美館」有過大型的個展,由於花在文字上的時間不少,加上長期任教於學院,因此早被圈內的朋友視為文字工作者;非影像創作者。雖是如此,自已倒是很清濋,書堆中的日子,是要藉前人的睿智增長文質及藝術哲理的素養,更期望能對往後創作的路途有所助益。

近兩、三年中,或許是創作所沈積的能量夠了,或許是台灣藝術環境時機的適宜,個人開始受邀參與國內外幾個主題式的聯展活動。此次在台北伊通公園所展出的「法國椅子在台灣」觀光影像系列,是回國近十年來的第二次個展。和前次個展相距這麼多年,作品是否已具更清晰地的個人風格,作者才疏學淺實無法透視,但卻樂於將自身的創作經驗,藉由文字的思慮與沉澱,來和讀者做另一類型的互動。

創作緣起

作者近十年來的創作內容,都是「文化」(尤其是本地)相關議題,這樣的原動力來自曾在外求學的背景,加上多年國際婚姻的體驗。因此,「文化價值判定」的紛擾,事實上是生活中不可抹視的部份。

「文化宣傳」一直是國家、民族機制運作中的嚴肅策略,從傳統文宣的遞送,乃至於遠到他國去蓋一間「館」、一座「城」等,這樣企圖的實踐行之有年。奈何,當今地球村中的現代人,憑藉著個人豐富、新穎的資訊管道,不但隨意、跳躍的擷取飄泊在虛擬時空中的一切,並且再將它們快速、無限次,無遠弗屆的轉送出去。新結構促使寰宇中的資訊量增多了,但並不表示質也被對等的提昇,更遑論,村民間的距離得以因而縮近些。

雖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但是資訊時代的生活方式,卻顛覆了傳統認知的態度與方法;以往,人們要藉由身臨其境的體驗已不復存,取而代之的是無以量計的科技擬像。也因此,在世紀交替的過程中,人類官能上的顯象是:視覺性經驗正頂替著其他的知覺。新趨勢以出國觀光增廣見聞為例,一種西方人所謂「座椅式觀光客」(armchair tourists)行為,不但加速了「擬像」在當代文明中所扮演的角色,並且在放棄資訊本質的同時,也取代了人們實地去體驗、去佔有的欲望。於是,地球村中的現代人,對於外在文化的瞭解,個個都是以「在地觀光客」的方式與態度來面對,徹徹底底的足不出戶了。

「法國椅子在台灣」觀光旅遊影像系列,是個人長期以來對文化議題的感悟。藝術形式的創作機緣則是:年前,作者應邀參加由台灣及歐洲藝術家共同組成的「你說‧我聽」主題展時,所凝聚出來的。當該展覽在台灣結束後轉往巴黎近郊「畢松當代藝術中心」時,作者便意圖藉此機會做一件作品,來涉論當代人對外來文化以片斷、虛擬取代真實的認知態度。

意念賦形與解析

對前述意念的具體賦形,作者認為時下「觀光客」那種來去匆匆,片面、零星式的認知態度與結果,最吻合這樣的特質。因此,便以一張「進口」,具古典造形且裝飾繁複的法式椅子,來表徵作者個人、甚至是絕大多數台灣人,對法國文化在著名的鐵塔、菜餚之外,另一種片面式的認知。在延伸「觀光客」思維方面,作者接著將椅子擬人化;似法國觀光客般,載運到台灣各地旅遊拍照留念,然後再將這些照片送回它的原產地?法國展出。

當「法國椅子在台灣」系列在法國首展時,作品本身的概念,除了論及「法國椅子」這個特定物件,在二地間以「實物」及「影像」所做的雙向「文化進出口」概念之外,另一個潛藏的表演藝術來自於,大量以

台灣各個角落為背景的椅子照片,使得椅子的四隻腳,猶如真的在全島各地走透透般。

對典型「觀光客」意象更進一步的形式轉換,作者接著以刻板的「觀光旅遊照片」,來做為每一單張影像的賦形基模;也就是,意識性、「規格化」的採用:「長景深」影像;二比三「橫式構圖」;將主被攝物(法國椅子)「順光」、「端正」的凝視鏡頭,並且刻意地讓它在畫面中佔較小比例等等,以不斷的提醒觀者,這是一個關於「觀光旅遊」的藝術創作。

旅遊拍照的過程,作者除了在制式風景點有「儀式性活動」外,也同時留影於極平凡景物之前,藉由比對方式,「法國椅子在台灣」觸及了影像中有關個人「地標」認定的議題;在制式成像外,私密的影像符碼也是引人入勝的部份。

對於當代以破碎、虛擬取代真實認知的現像,作者除了試從「觀光旅遊照片」來轉呈之外,更具體的形式上還有下列幾個思考點:

(一)幻燈影像裝置

「法國椅子在台灣」在法國展出的形式是:把八十張影像,用一種快速、連續的幻燈投射方式,配合巨大、變形和破碎的外觀,表現典型觀光客在身臨異域時,那種走馬看花的心態與情境。這裏,破碎形式意涵著,作者對各類型「文化進出口」活動的觀點:無論傳播科技如何先進,在近距離的人際溝通或遠距的文化交流,其結果都是殘缺不全的。

類同作品在台北展出,影像投射則進一步採用「影」「音」混合的空間裝置,以強調觀光旅遊時的匆忙與零亂,甚至,不時有小販在旁叫售「干擾」的情境。空間裡,主牆面快速投射著:「倒梯型」、實景大小,法國椅子在台灣各地的旅遊照片,兩側後方則不規則、隨機播放著另外二組扮演「外在干擾」的影像。其中之一來自內建小螢幕的視聽機,內容是有關「台灣式」的公共空間,另一部幻燈機則是將台灣建物的影像,對著樓梯邊角的「半面牆」投射,讓樓梯間將原始影像「切割」成前後不同的焦面。繁複的影像空間中,陣陣象徵小販吆喝,令人急促、壓迫感的機械聲,則來自幻燈機換片時聲音的擴大。

(二)靜態的彩色大照片

「法國椅子在台灣」觀光影像系列,從創作的實質面來看,原本是象徵外來客的椅子,事實上卻是迅速、自然的成了作者自身的轉換。此時,拍照對作者而言,鏡頭雖是朝外,底片卻是向內的;影像是一種自省的途徑;一種對周遭文化的檢視框。內省式影像,除了零星見於幻燈投影之外,作者特別以一系列深具異國(尤其是歐洲)建築情調的巨幅彩照(120×180 cm),來論述當代台灣環境在面對外來文化時的心態。

和連續、快速投射影像不同,靜態照片在觀看時有較多的主控空間。靜態的「法國椅子在台灣」影像,在台灣景物和外來椅子,中、西異質的強烈對比下,不但揪集、統合了原影像中各個細碎的訊息,更是讓那些因過於熟悉,而為本地人所忽視的平凡景物,在「細看」出大照片中的小訊息之後,產生了另一股內省的張力,這也是「法國椅子」在台灣展出的重要意圖之一。

(三)風景名信片式的小照片

延續「觀光旅遊活動」意念,作者在展場一個轉角,將十來張明信片大小,有關於「台灣的土地」及另類「私人性風景」小影像,依著牆面由上到下排開。這樣的形式,作者希望觀者能在貼近、上昂、下蹲等交複的觀閱過程,領略出另一種貼心的影像經驗。

(四)塑膠帆布上的影像

同一個展示間裡,和上述小作品相對映的是:<鶯歌雨中行>(230×345 cm),一件猶如身歷其境的陰雨天巨幅影像。畫面中,法國椅子披著一塊雨衣般的小透明塑膠布,佇立在鶯歌陶瓷廠的大馬路旁。將「躲雨」的影像以塑膠帆布來呈現,形式的意念,除了讓外在「大帆布」和畫面中的「小塑膠布」產生會心的材質對話外,哲理上更是以促狹的角度調侃了攝影的真實性。

(五)照片裝置

本展覽中另一件饒富趣味的裝置作品<觀音山之旅>:作者將主角「法國椅子」從照片中「請」出來,放置在一幅沒有椅子;「純」台灣景緻的大照片(180×270 cm)之前,讓觀者在椅子和背景間,以「虛擬拼貼」的方式,自由、無限地完成「法國椅子在台灣」。除此之外,一旦觀眾在這個特定的空間內,尋找個人最佳的視點時,身體所做的不經意移動,事實上也是一件有關於「拍照行為」的作品。

小結

多年來,作者多以台灣在地球村中,慌亂、無助的現象為創作內容,陸續地發表過紀錄性顯著的《真假之間》影像系列多次。「法國椅子在台灣」觀光影像系列,內容雖是前者的延伸,但是形式方面卻極不相同;後者是先對鏡頭前的景物加以添造後,再用「純粹攝影」的方法來記錄。這種八0年代,曾經風行於美國和西歐美術攝影界的「編導式影像」最大的特色便是:讓觀者游離於「真實」和「虛擬」之間。

在合成影像盛行的世代中,作者在伊通的展出,不少觀眾都會好奇的想知道:「這些都是經過電腦合成的照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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