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讀紀嘉華2002年新作

文／鄭乃銘

很難在紀嘉華的年紀（b.1969）與畫作中，找到一種等號。這話絕非對他的人或他的畫，有任何「不敬」之處。而是一位像他如此年輕的畫家，所呈現出來的竟然參露著那麼深的幽遠恬靜！那種感覺令人煞是奇怪！我的意思，倒不是說這樣的作品氣質是不妥，真確講，應該是這很符合他這樣年紀的藝術創作者所散發出來的心境表現。在同樣所相近年齡的藝術創作者群中，多數的創作模式傾向「速簡」、「感官」、「歡娛」、「無重量性」…性的情緒探討，過度沉重或者陰鬱的題材或顏色，基本上是不被討好的。更甚且是；現在的年輕藝術創作者對於社會時事似乎都頗有感受(非感觸)，也試著在作品中植入這樣的議題，可是，較多數所出現在眼前的作品，則會流於一派的戲謔或嘲諷，但卻絲毫沒有反芻或深刻的心理敘述。而紀嘉華的繪畫作品則完全推翻這種普遍性的「口語繪畫模式」，透過粉嫩的顏色講述著一點也不見得那麼粉嫩的心境。

紀嘉華2002年4月於台中20號倉庫一項名為「感性與理性」雙個展中，發表一組名為《重生》系列作品，其中有一組是他以墨水筆在紙上的創作，細黑的單色好像是以自動性語法般；在紙上淺淺勾畫著一個個類似蝴蝶又好像是花瓣、竹蜻蜓式的圖案；成群或單獨漂浮在空中，而當紀嘉華把一張張素白紙鋪排成一列時，圖案似乎就變得更為立體化、有生命了起來。那種視覺神話讓人聯想到中國傳統文人水墨中，單墨勾勒出的簡筆寫意作品，很純、很具有想像空間。紀嘉華自己表示，過去的畫係以線條來作各種變化，慢慢則將現條變得更具體，因此也就出現了這種類似不規則心型圖案或不規則圓形。近作中，紀嘉華以油和彩層層鋪設出畫面的光影換化，而隱藏在裡面的圖案則彷彿日子裡最不經意吐露的心事；總會在以為可以掩蓋得很好的情況下，不小心就會流洩出來。最是奇異的一點，紀嘉華在這樣的作品表現上，色彩的運用依舊延續他一慣的粉淺色系，輕輕柔柔的顏色，交置錯列出色與形的淡入與淡出，心情的起落也充滿著一種收拾、遮抑、遺忘、憶起…的轉折。我非常喜歡紀嘉華素淨（肅靜）畫面系列作品，因為，那樣的作品讓我更能想像或者更能體現我所認識的他；一位經歷過父親病故、扛起家族事業、自己身體健康惡劣、生命重生過後的那種對生活百般欲說還休淡淡惆悵。就好像他筆下類似心型的圖案，總是浮在空中而沒有落在腳下或泥土上。在一片粉紅嫩綠的色澤裡，愈加讓人有一份不安全的感覺，這種挪用明色系卻藏匿著深沉情感的天平兩端式作品風格，與他1998、99年所發表的作品，對一般初看的人可能會覺得色調頗相近；可是如果再仔細去欣賞，或許會察覺到心理情境差異很大。作為一位家中的獨子，紀嘉華表現出相當開朗堅毅特質，但作為一位畫家，紀嘉華固然還是會將生活中的性格作一點投射，可是卻總不免洩露一些些內心事。這樣的作品，的確非同年齡藝術創作者能夠體會，但卻是相當令人耐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