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石瑞仁
「針尖上頭，怎可能讓天使跳舞」，這是美國藝評人湯姆伍夫當年用來質疑「極限藝術」之「只求物性，不講人情」的一段妙句。從陳慧嶠個展聯想到這個喻句，不是因為她的作品剛好使用了許多如假包換的針，且風格上帶有極限主義的姿態，而是因為，她透過這些針頭所穿牽出來的包涵，著實把湯姆的批判邏輯推翻了！
看陳慧嶠的作品，我們除了被她所使用的一些「女流材料」如花朵、針線、皮毛、珠寶等等所吸引，其實更想進一步探解，她的材料處理手法，是否反映了某種「女性意識」的存在。以她幾成招牌的一款作品為例，她在一朵朵姿色猶存的乾燥玫瑰身上刺滿衣針，然後把它們封裝在感覺冰冷的玻璃盒子裡示人。從表曾解讀，她把俗美的符號和死傷的意象強迫關聯，或許是對於女人一族慕求肉身美相的一種警斥機制。不過，如果我們知道在非洲剛果族的拜物教儀式中，全身刺滿釘子與刀片的偶像，乃被畏視為集結各種魔咒力量的本尊，那麼，陳慧嶠這種「針灸死玫瑰」的藝術手法，除了亦可視為女性意識力量的一種鋒露機制，敢情也有為女性族群去除傳統意識瘖疾的幽默寓意吧。
陳慧嶠作品特有的女性幽默，主要是玩用材料衝突性。如此回展品之一，她在柔軟的皮毛中等距地植藏一根根惹眼的刺針，把它們意造成從此只堪順撫，不宜任人姿弄的類危險物。我們或不妨說，這是對於女人之外塑性格（柔順）與潛在力量（敏銳）的一種寓言寫照，而這類作品所設定的「理想觀眾」，殆就是男人吧？
類此，陳慧嶠的近作雖然盡是從一些女性聯想的觸覺性材料出發，製作上也很強調纖工細作，最終成品大多是視覺導向且隱有「不准褻玩」性格的。她的作品對於玻璃框盒的誇張依賴，似乎也具有心理隔離的一層寓意。她透過密集針線工程，不經意地讓女性意識吐一陣劍光，隔著玻璃觀賞這些「指尖操作」型的材料演出，再敏感的男士們也不致於有「尊嚴的皮膚」正被挑釁性的緊張聯想吧？
《山藝術》第90期（9/1997），頁7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