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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順築 家族記憶的長歌詠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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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吳垠慧
陳順築的工作室，在新店附近的半山腰上，他謙稱自己的工作室「就是一般男人住處的樣子」。
本以為男人的住處，又是藝術家工作室，會有四處散落或如層積岩般堆積的資料和器材，真相卻令人意外。陳順築的工作室裝修簡單俐落，一塵不染，沒有多餘的廢物或裝飾，各項物品的擺放和收納均調理分明，即使是小裝飾品或小紙條，也都有其準確的安身位置。
從工作室的佈置擺設，可看出陳順築對住家品質的講究，以及崇尚優雅設計的個人品味。這原本是陳順築結婚前的居所，婚後他和太太另覓他處當新房，而原本的住所變成工作室的功能。
如此費心的經營家居空間，陳順築的工作室，一如他的作品畫面，純淨、簡潔，不容許絲毫的雜質存在，卻又不失舒適與溫暖。對「家」的堅持與迷戀，也反映在陳順築自一九九○年代迄今的創作題材上，是其藝術開展的原點。
黑白老照片述說家族故事
陳順築是台灣少數從一九九○年代初開始，就以攝影作為創作媒介的當代藝術家，其作品多半以攝影結合複合媒材或裝置的形式呈現。陳順築從高中開始玩相機，「家裡很早就有相機，第一部相機就是父親送我的FM2」。陳順築是澎湖人，家族在當地從事營造業，因此家境頗為富裕，「從小就是跟著父親在工地跑來跑去，他栽培哥哥唸土木建築，希望我將來能從事裝潢設計，兄弟兩人可以合力經營家族事業，所以他幫我們兄弟取的名字都跟建築有關」，不過，陳順築最後選擇了純藝術創作一途。
「當時澎湖的一般家庭，是不會有相機這種奢侈品的」。父親的相機，記錄了家族成員的成長點滴，這些珍貴的黑白老照片，日後一一出現在陳順築的影像作品中。
「我拿著相機在澎湖到處拍。澎湖四季變化大，拍風景很有美感」，即使考進文化大學美術系西畫組，陳順築在同儕之間，還是以攝影取勝，「當時文大油畫組高手雲集，我怎麼比得過他們？都是攝影作品受到師長的肯定，可能也因此鼓勵我朝向攝影發展吧」。
一開始，陳順築將攝影視為「眼睛的延伸」，用來捕捉澎湖的風光景致。到了一九九二年的《家族黑盒子》這組系列作品中，陳順築將家族成員的老照片，拼貼在一口口古董木箱內，「黑盒子意味塵封的記憶，以此敘述家人的故事；同時它也像一具小棺木，家人逝去的生命和青春，也不復存在」。這組初試啼聲的作品，雖然形式內容未臻成熟，卻也奠定了陳順築日後不斷以「家」為主體的創作主軸。
攝影作品充斥死亡氣氛
陳順築大量使用的黑白老照片，常令人聯想到死亡。向來被忌諱談論的死亡陰影與意象，陳順築倒是在作品中赤裸裸的呈現。「小時候在澎湖田間玩耍時，一坏黃土或墓地就在身邊，有些老人家還會在田裡給自己預留『福地』；在澎湖島上，死亡的氣氛無所不在」。
一九九五年，陳順築發表《集會．家庭遊行》系列，將九位家族成員的一千多張黑白照片裝框，或懸掛在澎湖幾個廢墟空間的外牆上，或是像列隊一般，擺放在自家田地裡，陳順築將這些景象拍攝下來。「這系列結合了攝影和地景，家人變成代表人的符號。我想表達人與土地之間的緊密關係」。這件系列作品，陳順築從個人自傳式的家族經驗，轉向集體記憶的建構，「這幾處廢墟空間原本是漁民臨時擺放漁具的地點，建築本身有很多不合理之處，好像是隨時可以被移動的舞台布景一樣」。詭異的場景加上黑白人像照滿布廢墟牆面，以致於作品畫面呈現一種超現實的情境，「澎湖本身就像一座孤寂的幻島」，陳順築說。
一九九九年，母親過世，「在葬禮上真有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傷感」，陳順築從葬禮悼念的《水懺經》延伸出《花懺》系列。他以家族往生者的墓地為景，將他拍攝的三百多株塑膠花的照片整齊排列在墓前，象徵對逝者的哀悼與追憶。
揮別舊家記憶 創造都會新家庭
「我和家人的關係很親密。澎湖夏天太熱、冬天刮東北季風，在晦暗的氣候下，家是保護的溫室，我都是透過這個溫室觀看外面的世界」，陳順築談到大學時離開澎湖，來到台北生活時的不安與孤獨，「隻身來到台北生活，完全沒有認同感，常想念澎湖老家」。
隨著父母先後過世，陳順築對於澎湖老家的情感也有所轉變，「父母健在時的美好回憶已經被解構，現在回澎湖不再有回『家』的感覺」。將過往回憶重整、收納在心底深處，陳順築也在台北完成終身大事，落地生根。在新房整修期間，陳順築做了《家宅—四乘五立方》系列作，他以放置在手推車上的裝潢廢棄物為攝影對象，呈現出近似雕塑的量體感——即使是布滿塵灰的廢建材，在陳順築的畫面上，依舊是簡潔乾淨、嗅不到煙灰嗆人的氣味。
《家宅—四乘五立方》可見陳順築思緒與心境上的改變，影像色彩也鮮活許多，「我把關注點拉近到當下，創造新的記憶，而不再尋找過往的回憶」，多年以後，陳順築認定了台北是他新的故鄉，「現在展開的是屬於我自己的都會『家庭』」。
最著迷動態影像
陳順築，一九六三年生，文化大學美術系西畫組畢業，現任台北德霖技術學院副教授，也在台中教育大學美術系所、東海大學美術系兼任副教授。
除攝影之外，陳順築最愛電影，拍電影是他最大的夢想，「對攝影人來說，創作動態影像是終極的夢想，但是工程浩大，所以現在只能先嘗試錄像作品的創作過過癮」。不過，在陳順築的作品當中，不難嗅出電影對他的影響，「我多半是利用多張連續性的畫面構成一組系列作品的方式，但就單張影像來看，還是具備了視覺上的高潮」。除了電影之外，陳順築對動態影像的執迷，還來自於漫畫的影響，「小時候很愛看漫畫，像《好小子》之類的，高中之後才愛看電影」，陳順築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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