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垠慧
Ericamigo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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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簡藝術宗師 林壽宇「復活」
 
文 / 吳垠慧

數十年來行蹤不定藝術家林壽宇,即將「重現江湖」。對晚輩來說,林壽宇如傳奇人物。他出身霧峰林家望族,一九六四年受邀參加德國文件大展,由於他在國際成就顯赫,一九八三年故宮破例收藏的第一件現代藝術作品就是他的《繪畫浮雕雙聯作》。而他將低限和極簡藝術引進台灣,更被奉為「宗師」。
 
林壽宇少在藝術圈露面,廿五年來不曾舉辦個展,如今重出江湖,林壽宇笑說,他「復活」了!
 
米羅誇「白色系列」 沒人比得上  

現年七十七歲的林壽宇,以極簡風格的繪畫和裝置聞名,並將極簡主義的準確性與純粹性推展極至,富涵理性思辯與哲學意涵。林壽宇中最著名的「白色系列」,在空白的畫布上,巧妙地運用濃淡、輕重、透明與不透明、比例和密度各不相同的各種白色。有時他以幾條細長筆直的色線破除純淨的白色世界,好似將情感濃縮後,在宇宙穹蒼間劃出一道冷裂的印痕。
 
一九七○年代,林壽宇旅居英國期間,畫家米羅曾前往他的工作室,站在林壽宇的「白色系列」前,稱讚:「在白色的天地裡,沒人能比得上你。」  

「雖然我使用西方媒材,但我的作品屬於中國哲學的內涵。」林壽宇緩緩地說:「把原始、野性、文學性都排除掉,完全以視覺的方式來領悟大中華文化的精神。」  

極簡主義手法創作 富哲學內涵  

林壽宇也曾說,「我聽音樂從不聽歌詞,我只聽音樂和節奏。我看畫是純粹美術的觀點,一張畫的題材不會感動我,畫得好才感動我。」  

一九五二年,林壽宇輾轉從香港赴倫敦,在倫敦綜合工藝學院研習建築與美術,一九五七年後成為專業藝術家,並在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等學校擔任教職。  

因此外界多將林壽宇歸納在西方六○年代興起的極簡主義藝術派別之下。林壽宇繪畫一開始就以幾何造型為主。他去除具體的形象,但早期還有水墨的筆墨趣味,逐漸演變成極簡低限的面貌。他一九六四年參加第三屆德國文件展的展品,就已是極簡主義的手法。  

林壽宇說:「如果你想說感情、說故事,就去寫小說、拍電影,美術就是要做其他藝術都達不到的形式,那是一種絕對的邏輯。」

藝術界的「台灣之光」 霧峰林家顯赫 他的童年如溥儀

一生追求低限的極至,林壽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竟能將澎湃的情緒慾望,簡斂成始終如一的理性與純粹?神祕感十足的林壽宇,長年往返台灣和英國,二○○二年底回到台灣定居在台中大里,鮮少參與藝術圈的活動。  

第一眼看到林壽宇這位逼近八十大關的長者,令人心動也心驚。他身高一八○公分,腰桿挺直得令人咋舌,身上散發著貴族般的氣質,一塵不染的整潔衣裳和白褲子,滿頭發亮的白髮,透露威嚴的眼神,十足懾服人心。  

林壽宇指間的香菸一根接著一根,台、中、英三種語言習以為常的自然切換。他不喜歡在藝術作品中說故事,卻喜歡與人分享霧峰林家的百年歲月,以及他傳奇的藝術人生。  

「我小時候過著小小小溥儀那樣的生活。」林壽宇一九三三年生於台中霧峰宮保第,宮保第是台灣最大的清代官宅。  

林壽宇的祖先林文察為國捐軀,追封太子太保,官至一品。林文察之子林朝棟握有福建和台灣的樟腦專賣權,為霧峰林家累積可觀的財富。他在宮保第旁擴建的大花廳,是林家的宴客廳,內部設有戲臺,是全台唯一一座擁有兩層觀戲樓的戲臺。可見當年林家的顯赫,也了解林壽宇怎會如此著迷於京劇,如今閒來還會擺出京劇架子、哼唱個幾句。  

林壽宇是家中長子,十五歲就開著父親的進口車,他也養馬。十六歲隻身到香港,又轉赴英國唸書,原本要學航太工程,入學考失利後,轉學建築和美術。「我是非要拿到第一名不可的人,如果做的不好,就不做,就是這種少爺脾氣。」  

一九六六年,林壽宇成為國際知名的英國畫廊馬博羅.新倫敦畫廊(Marlborough New London Gallery)旗下藝術家。卻因為老闆要他更改極簡主義的畫風,改從美國流行的照相寫實風格時,老闆一句「藝術家都像妓女」激怒了林壽宇。他將桌子一掀揚長而去,也因此丟了飯碗。

沉寂廿多年不願公開活動,外界幾乎快遺忘林壽宇這號人物,他卻看得淡然。「我不會因為這樣多增加幾公分,也不會因此減少幾公分,我從十五歲以後就是堂堂一八○公分。」幽默之外,更多的是他身為名門之後的傲氣。

神話人物 影響莊普、陳慧嶠等人

一九八二年林壽宇在台北龍門畫廊舉辦「白色系列」個展,轟動一時。不少人直呼「看不懂」,也有評論家視他為「台灣之光」般的神話人物。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震動了台灣藝術家,如莊普、賴純純、胡坤榮以及陳慧嶠等人。這些藝術家經常聚集交流藝術觀點,林壽宇對低限極至的追求,以及將低限擴展至抽象空間裝置的思考,導師一般地影響了這些藝術家。  

這些受林壽宇影響的藝術家,日後成了藝術空間「伊通公園」的分子,開創台灣當代藝術的一門派別,如今都是藝術界中堅輩代表人物。  

莊普回憶說,當時台灣對抽象藝術的認知,大多停留在如趙無極這樣色彩的堆疊、潑灑,幾何抽象藝術一直打不開格局,直到林壽宇歸國。  

「有一次我問他,以減法的方式,把色彩、造型減到最後是什麼?他回答,『減到最後就是那個你想要的東西。』」這句話當年讓莊普徹夜不眠的思考。莊普說,「林壽宇對作品的批判毫不保留,令人敬畏,但說的話又很玄,讓人很困擾。」陳慧嶠說,林壽宇是台灣藝壇少有理念貫徹如一的藝術家,無論時空如何變化,「他對藝術是有『潔癖』的。」  

一九八四年,林壽宇在春之藝廊舉辦展覽後,對外宣稱「繪畫已死!」便封筆不再畫圖。這樣過了廿五年,這段期間他未曾對外公開展覽,但始終未曾放棄創作。他封筆後改以雕塑和裝置為創作主力。  

六月六日林壽宇在學學文創辦個展「理性的追索」,展出一九六九年至今卅七件作品,證明「林壽宇寶刀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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