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昭蘭
Guo Jau-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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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跨領域」,那會是什麼?
 
文 / 郭昭蘭

姑且不論「跨領域」一詞的真義,要讓「跨領域」一詞顯得有意義、顯得「合理」,就得先承認曾經有一個堅持媒材獨立性的美學需要被推翻。但其實,推翻與否這個出於對現代美學的預設所延伸出來的策略,已經遠不是現在各種「跨領域」所關注的命題。 問題反而是,「跨領域」如今顯得如此熱門,那麼它的對立面到底是什麼呢?或者說,「如果不是跨領域,那會是什麼?」

劇場中的各種元素,例如舞台、燈光、道具不會被認為是跨領域所要援引的對象,一方面因為他們是傳統劇場既有的元素,不夠新奇(因為劇場中的燈光使用,而以「跨領域」加以指認,可能會冒著被貼上「不夠專業」的危險吧)。但是,如果是影像進入了劇場,種種跨領域媒材的使用所牽涉到的媒體平權問題,就自然會被認為應該「跨領域」地被討論。不過,下面我將說明這種討論路徑並非毫無疑問。

當代藝術中所討論的媒體平權,來自於前衛藝術不斷向那些不屬於藝術領域的範疇—例如日常的、表演的、隨機的—跨越的傳統。以引入這些異質的、日常的元素的方式,現代藝術得以展現它打破禁忌、敢於挑釁的偶像破壞力量,而這也意外地保存了藝術作為討論平權之地,並建立它「容納百川」的形象。對,這就只是它的形象,這裡主要還是美學上的平權,而不是現實政治上的平權。美學上的平權政治,雖可以說是政治參與之前的必要條件。但是,純粹媒材層面上的平等,在當今社會又意味什麼呢?

那就是媒材的多元主義!媒材多元主義意味的是媒材數量與媒材差異的複數化、揚棄以單一軸線發展、或任何單ㄧ煤材佔據主導地位。這種美學上的平權如今業已被當代藝術以包容給取代,就如Boris Groys所言:「當代解放的政治,正是一種包容的政治 — 目標在反對排除政治與經濟上的弱勢。只有當這些想要彰顯自己、被排除的少數的慾望形式,不是從一開始就被所有的美學審查作業,以更高的美學價值之名排除在外,這個為了被接納所做的奮鬥才有可能。」

然而,今天劇場中「跨領域」藝術實踐,是否適合以上述邏輯加以觀照?事實上,劇場中早就擁有「總體藝術」的傳統,像是音樂的與戲劇的這種合作模式在華格納那裡早就建立豐富的表演形式。此豐富雖也可說來自音樂與戲劇的獨立性,但強調的反而是彼此支撐,統御於一條由作者(劇場導演)所承擔的作品文本,無論這文本是如何標榜其開放性、宣稱其複數性。因而,總體藝術成全的是ㄧ而不是多,是那個已經被成全了的「總體」,而不是有多少異質元素被整合,亦或是有多少不同媒材領域專業的碰撞、對峙、妥協、或折衝。或者,今日多媒材主義概念下的「跨領域」嘗試,強調的其實是多重感官、是一種藉著多重感官來向劇場中端坐在固定座位上的觀眾,保證變化性、奇觀性、新鮮感的可行手段--正因為劇場外的世界,威脅著劇場空間的,就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的由媒體與資本共構的奇觀社會。

那麼,劇場內的「跨領域」會是劇場外奇觀社會的回聲嗎?為了贏回身處奇觀社會中的觀眾,劇場中的「跨領域」是有用的方法嗎?與那些以強大資本作為後盾例如各式明星演唱會較量,劇場中的「跨領域」總是難免略遜一籌;然而,問題不在人,而是資本。就算有任何新穎的技術被個別藝術家發明出來,大製作商業演出才有能力利用資金升級保證它的技術升級與大規模復制。劇場文化曾經是大眾文化的一部分,售票成效難免決定劇場製作的後台規模;這種製作邏輯,與美術館以及當代藝術作品銷售的運作模式,儘管有類似之處,到底還是不能等同。劇場,就算曾經是大眾文化的一部份,如今與其他大眾文化奇觀極大化的展演競爭,可說是沒有任何贏面。因為,對大眾文化的觀眾來說,兩者較量的判准如過就是奇觀效果的話,其選項就變成「如果不是劇場中跨領域,那就是明星演場會」。然而,如果今天把問題從贏得觀眾數量那邊取回,將命題調整成,「如果不是奇觀社會,那就是劇場」,也就是劇場不在以奇觀極大化的展演作為它的對立面,而是那無所不在,龐然巨大的當代生存處境—一個媒體與資本共構的奇觀社會,會否更容易為劇場找到他無敵不敗的地位;對立面越是巨大,它所生成的力量會否也是越加地強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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