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嶠
Chen Hui-Ch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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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語言線上飛馳的箭─徐文瑞
 
文 / 陳慧嶠

思想觀看,眼睛思考,目光觸及,語言燃燒。感覺、概念、形象及名稱間難以察覺的縫隙;眼睛的箭,燃燒的箭,恰好射中瞬間──在這兒或那兒,這個和那個匯合的地方;在語言編織機上,在記憶和記憶儲存器中。張牙舞爪的思想氾濫,形如刺刀的前衛理念──啟示的透鏡,在眾目睽睽的櫥窗體系裡;標籤只屬於行李箱。赫赫的走卒;能把你的弓蛇借給我嗎?我要去這一邊的另一邊…。

我一直在等他的簡歷和正確時間…,突然閃到「無法無天」和「世界劇場」雙策展人的組合;一場像是「大麻與檳榔」玩世不恭的歡樂派對,這兩位玩家都跟獅子有關,傑宏.尚斯(Jerome Sans)是獅子,而徐大俠的月亮也是獅子;世界劇場呢?「白馬黑馬」馬力跟王嘉驥,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兒童樂園裡,那一上一下緩緩旋轉的木馬,巴特繆.馬力(Bartomeu Mari)是金牛,巧的是王嘉驥的上升跨了整個金牛宮。這兩個宮位都跟藝術和創造有關,一傾向娛樂強調表現,一則較為務實重視質感。哈,雙子和射手(哎,今年的威尼斯雙年展何不考慮讓這兩人攜手合作,他們的月亮都是獅子啊),其實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聯想下去,但還是不要這樣思考,回到主題上吧,倘若一直這樣下去,對別人不公平。吭,公不公平?詭詐、僵化的開放模式才會讓人感到厭煩。

也許我可以先想想別的,譬如對「世界的記憶」。長久以來,世界都在收集、製造資訊,還有憑空捏造子虛烏有的資訊:那就是地球上人類的一生、記憶,為了溝通及回憶所發明的種種。這項工程的目的,是為了世界末日。Manray,有鑒於地球將會毀滅;將我們所知傳給我們並不知道會是誰、對我們了解又有多少的其他人,不希望這一切化為灰燼,是我們進行大偽工程的目的。或者這麼說吧,可說是當代藝術某時期爬梯子階段的一部通史,所有的資料都經過篩檢去蕪存菁、濃縮、縮小,不知最後變成怎樣;所有影像亦然,製成膠捲保存,至於錄下來的聲音,都用迷你磁管封存起來。我們想要做的是將人類記憶集中,存放在類似我們人腦記憶體那樣儘可能小的空間裡。我也不需要跟你多做解釋,這裡難免有些模稜兩可、含沙射影和斷箋殘章,因為我們檔案工作的最後成果是曾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總和;在世界記憶裡加入個人軌跡,引發一點爭議,啟人疑竇,看起來才不失真實:截至目前為止收集進來的資料都有我的介入──自然是不露痕跡的──有影射,還有謊言[1]。哈,我是說謊者!但是誠實的那一種,因為一開始我就捏造了整個故事。

「伊通的家人們,你們還好嗎?紐約和巴黎之行,收穫很多,我回去之後,會向你們報告。最近有什麼活動嗎?我接觸到很多歐洲藝術界的人士,介紹台灣的藝術現況,當然伊通公園是重頭戲之一,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們現在和接下來有什麼有趣的計畫。附上「你說我聽」的短評,將出現在香港南華早報藝文週刊,這是中、英雙語的專業刊物,非常有意思。祝藝安。[2]」

的確,他跟這裡有一段奇特的交情。應該是1997年春吧,他剛去泰國回來,然後慕名來伊通走動,他身上斜背著類似原住民紅白相間的布包,看了展覽後,問了伊通一般會被問起的問題,這裡什麼時候成立、如何經營、展覽要如何申請之類的。然後主動提起泰國有個類似的空間等等的。接下來換我問他學哪方面的?哲學(專攻美學與政治哲學,目前為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候選人)。心想,太好了,終於有哲學家找上門了。應該說,我們也一直在找尋學哲學又關心藝術的人,能寫東西和談論的人。原來他是另一位哥大社會學博士的校友。1997那年幾乎每個週末五、六二日,伊通的吧台幾乎就被這些各地歸國的博士們,人類學、經濟學、心理學或政治學,加上當時的活寶導演王正凱,帶動Tequila和浪人情歌的效應,吧台不時擠滿了人;那大概是吧台最喧嘩、激情和被警察突檢最多回的一年。而這些人也會不時客串在吧台裡,發表高論,甚至幫忙充當Bartender,自己拿酒、開酒還會記得幫忙收錢。尤然記得徐文瑞在吧台裡展開雙臂唱出低沉的聲音;當時對他,我們仍有所保留和有待觀察。然而在這裡的每個展覽他都會來看,自然我們也非常熱意介紹他的來歷,跟藝術家和藝界的人士們多認識(對於任何到此的專家學者們,我們總是畢恭畢敬地加以接待;除了拒絕放肆和撒野,不懂得自重和尊重這裡的人)。

那年9月前後,因為伊通12月在台北市立美術館的地下室(B01,B02,B03)有個聯展,大家決定找他試試牛刀,在黃文浩家討論時,已經很晚將近10點了,打了電話給他,問他有沒有興趣參與;然後,他就騎著單車來跟我們會合了。幾十場討論下來,他的知識和言論,無論是文化移民、全球化或邊緣化,的確吸引著我們。但是,當他談論到美學時,我們這群人開始起鬨了,一些人似乎非常不贊同他的解說方式;但好歹那個聯展10日開幕後,1998/1/1他寫了一篇「前衛之後,現在怎麼辦?」,儘管這將近上萬字的敘述,跟那個展覽似乎沒有直接的關係,1月10日又寫了一篇「藝術在那裡?」。

1998/6/6~7/18因為伊通十週年,舉辦了連續18場的講談,主題扣在「當代藝術-烏扥邦的熱量」下,邀來各地知名的策展人和藝術家們做各自的經歷介紹,徐文瑞和廖仁義則受邀主持了一場場的引言介紹。當年他雖然年資尚淺,但一拿起麥克風幾乎沒完沒了,其實主持得很好,只是常常講過頭了有點忘我。他跟幾個策展人的關係,也就此交上線了(我幾乎一些演講稿的英文翻譯也都是他幫的忙)。他在當時真是無論大大小小的展覽都跑、看的非常勤奮;我想,到現在他仍是如此,無論國內或國外。1998他在竹圍策劃了《君自故鄉來》,1999策劃SOCA新人獎彭弘智的《眼球位移》;接著,就是2000的台北國際雙年展《無法無天》,令大家非常驚訝,大爆冷門的雙策展人之一了(其實,我樂觀其成)。

那一年,正當那群《無法無天》參展的藝術家們、徐文瑞和傑宏尚斯隨著超熱的音樂玩的正開心時,我早做防備地關了樓下入口的門,擔心鄰居又會抗議,卻仍是不放心地守在窗口;果然,警車又大駕光臨了,只好快速衝下去,開了門,四個大漢直衝樓上,要大家不許動,這可是警察有史以來最大的威脅,也是最後一次的光臨了(從此,我們對這種吧台經驗,也感到徹底厭倦,2001年初決定打掉那個空間,從此風平浪靜),要每個人都蓋上手印,請來當時的文化局副局長兼台北市立美術館的黃館長都無效。

哇塞!他可終於傳來他的簡經歷了,赫然發現21世紀台灣藝壇的大事,應該是這傢伙在同一年內(2001),當上了兩次國際雙年展的評審,難道這不是史無前例的事嗎?台灣有多大?──「如果誠如昆德拉所說,『慢的程度和記憶的強度成正比,快的程度和遺忘的強度成正比』,那麼,資本主義令人疑惑的地方,不在於它可以使被壓迫者、被侮辱者、被剝削者、被欺騙者、被歧視者的聲音和記憶變成意義的來源,而在於它能夠快速地創造許許多多這類意義的來源,並且快速地把它們遺忘,從這種速度中製造出令人如痴如醉的享樂。[3]」所有知識策略中最卑劣的就是自以為是地指責其他人的惡行,卻放過自己在社會中的相同行徑[4]。徐文瑞算是徹頭徹尾的知識分子之一,除了有幾分莽撞,他的語言永遠像一把疾馳的箭,循著看不見的路線射向一個定點,射向所有中心的中心或邊緣的邊緣;既是射箭的人,也是受箭的靶,我永遠不知道這箭靶的目標和目的是什麼?

說也奇怪,這份經歷竟然讓我聯想到22張塔羅牌裡的愚者(The Fool),牌的代表意義是流浪。牌中愚者的頭上插著許多裝飾品,肩上扛著一根木棍,毫無目的地隨意行動,並非想飛才飛,也不是想超越才超越,只是隨意興所指,毫無目標、詼諧、輕佻且魯莽地活動著。對於人們的各種批評,牌中這個人似乎毫不在乎,他有如一位追求理想的冒險者。然而,他的虛飾與偽態,雖然看起來是如此地滑稽和美奐,卻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臉上則現出一種詭異、開朗和愉快的表情。

然而,此刻;我突然翻到《偶然.反諷與團結》裡面閃出這麼一段話:機緣瀰漫著一切。然後,接著又看到──這,才是真正的重點,是多音協奏中的主旋律;是這一點;不是文本(text),而是紋理(texture);不是夢想而是混亂中的巧合。不是薄弱的謬論,而是感覺之網。是的!為了這點,Manray他只要能夠在這一生中找到某種巧合中的巧合,一個遊戲中搭配工整的形式,就足以讓他去創造、去環遊世界了…。(2003/01/05)


徐文瑞:1958/12/01 定位星:冥王星(第6宮),水星(第10宮),木星(第8宮)
上升雙魚,太陽射手,月亮獅子,水星射手,金星射手,火星金牛,木星天蠍,土星射手
天王獅子,海王天蠍,冥王處女,凱龍水瓶,北交天秤,幻月金牛,福星天蠍,宿命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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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參閱Italo Calvino《在你說「喂」之前》,時報出版,倪安宇譯。
[2] 寄件者: Manray Hsu 收件者: IT Park 日期: 1998年11月23日 AM 08:14主旨: 問候
[3] 摘自《前衛之後,現在怎麼辦?》 1998年1月1日,徐文瑞撰。
[4] 參閱Edward W. Said《知識份子論》,麥田出版,單德興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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