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嶠
Chen Hui-Ch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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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般的形體─陸蓉之
 
文 / 陳慧嶠

鬥爭著的思想,要把我的額頭打碎;手在自言自語,一個字召喚另一個字──我把眼睛閉上,在妳的眼睛裡,把它們睜開;寫下妳睫毛上的活動、告訴我的一切。母性的物質,自身的放逐,面對道德、面對激流的風聲大作;妳沉睡時比黑夜廣大,妳的夢卻能在這個房間裡容下──重複的回聲,天蠍宮的婚禮,妳挺立昂首在雙翅圍攏的空間裡;像一束火星,形似無庸置疑的姑娘…妳是易雕的寶石,從內部照亮了自己…。

寫她,很棘手,但是一大挑戰。每次她出現,就像一陣閃光霹哩啪啦地在我意識裡嘶嘶地作響著,不離她遠一點,彷彿會被電到似的。尤其去年在韓國漢城時,她一出現簡直像火熱的太陽、像似一團紅色的火球或說是火鳳凰;火紅的髮絲、火紅的服飾、火紅的笑容,讓我差點忘了自己是在嚴酷的寒冬異域裡。

愛情是一場遊戲,是永不歇止的創造;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投入它的水中,像是令人眩暈的高度,如石子一樣墬落,卻覺得自己像一根羽毛被輕柔地置放於乾爽的地面。也許是受至於月亮和星辰,她為愛改變心情和外形的意志,那種渾身解數、瞬息萬變的方式,總令我嘆為觀止。我從未深入她生命的核心,也從未跟她深談過,只是遠遠地觀看──她那易受傷害又隱密的心思,那使一切連鎖、痙攣、而後暈厥的電鈕。她的敏感,女人般的質地,不是向中心聚合,是漣漪狀擴散,越散越遠,直到觸及其他的銀河系。愛她,就得向遠方伸出觸角,跟著我們從未想過的遙遠的星星一起顫動。但她的中心…不,她沒有中心,只有像旋風一樣的中空,將人吸入,叫人窒息吧[1]。

也許,不該稱呼她為策展人或藝評家,她似乎比任何人更像藝術家,更勇於表達、更戲劇般地生活著。這十幾年來,她為藝術界做的事多的不勝枚舉,無論寫作、座談、策展或為正義、為失衡的藝術生態喉舌;她幾乎十項全能,活力四射、不畏人言,是個過於堅強又極依賴男人的女人。從小是天才兒童,13歲就開過畫展。1979-1981在加州開畫廊,1987-1994是加州國際藝術基金會的亞洲策展人,目前是台北當代藝術館基金會董事,亦擔任各類藝術文化活動的諮詢委員;剛出版了《台灣(當代)女性藝術史》及將由文匯出版的《「破」後現代的藝術》。第一次見到她是1987在銀行家俱樂部,陸蓉之穿著旗袍像個文化大使,引見著南加州來台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的藝術家們給大家認識。伊通剛成立那幾年,她常來此走動打氣,對我們當時這些菜鳥們,她總是鼓勵有加,不吝提拔,1993她在漢雅軒策劃的「台灣90’s新觀念族群」算是對我們年輕一代的有力肯定。還記得1992伊通舉辦「IT KITSCH─愛的禮物」聯展時,她是參展中最讓我們驚訝的人,沒想到她如此認真地看待這件事,交出了三件用愛織出的作品:「神聖的母親」、「永結同心」和「甜蜜家庭」,大家驚嘆有餘時,她竟然當場哭了起來說:「你們無法了解身為母親,對於小孩的愛和思念的…」,當時,我們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我只能緊張地拿紙巾給她,一會兒後,她終於笑了,才鬆了一口氣!她說笑就笑、說哭就哭,總讓我對她有幾分畏懼,有時我覺得她像在演戲,有多少人能像她如此這般痛快的生活著?

1998年6月24日,在「伊通十年與當代藝術─烏托邦的熱量」裡,她情緒激昂的說:「我們到現在看到美術館所有國際的,什麼國際的名稱都好,都是外來佛上好燒香的一種大拜拜的場面,我們都要上香、一鞠躬,然後上香、二鞠躬,你們聽懂我的意思嗎?也就是說,西方再怎麼樣的活動來,都是上級指導員,我們永遠都是在那裡扮演學習的角色,開門的開門,當司機的當司機,做翻譯的做翻譯,到今天為止,還是扮演這樣的角色,我們沒有提出一套我們自己的美學論述,可以足夠在台面上來談話的,事實上到今天為止沒看到,請問有看到嗎?有的話請糾正我,我願意馬上改口。這也是為什麼我這些年來已經不再說話,經常冷默,是因為我想到了心裡,當我自己還不夠用功,還不夠有實力能夠站起來跟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一來一往的時候,我最好沈默,因為我不想再當翻譯家。這是我內心的掙扎跟痛苦。」哈,現在,21世紀了,妳應該再勇敢的跳出來!是妳該說話的時候了,「沉默」只會被愚蠢的尖叫和嘰喳的叫聲所淹沒。

這四、五年來台灣藝術界演釋的途徑,再加上藝術政治學的牽動,我們要何去何從?以進為退?以退為進?我們不是沒有好的藝術家,也不是沒有好的策展人。只是這些年來台面上有能力主導藝術政策發展或具備溝通能力的人,似乎太過於容易對權勢彎屈,一群群的鼠黨語涉流行切口的凡庸系統,起起落落、忽隱忽沒、討好賣乖地無法抽離、客觀的看待台灣當代藝術這件事;同質化的力量,用一致的意識形態思考,集體催眠,將一些藝術活動磨蝕成沒有反思能力、沒有建設到累贅的地步;真令人反胃。自然我們無法要求全然的無私──人人都在一種特定的語言中生活,因為人人的經驗都是在那種語言中產生、吸收和指事[2]──我們生活其中的那個精神或知識世界,似乎完全和心智拉不上關係,在任何嚴肅的或學術討論的意義上都拉不上關係,或許努力沒有意義,結果是一種怪異的無重力生活。什麼是進步發展?怎樣提升台灣當代藝術,一朝天子一朝臣嗎?我真想逃離藝壇現場,永遠關在象牙塔裡!

記得2000在悠閒藝術中心,因為「五個女人的床事」展出,她接受電視台的訪問,我一邊等候,一邊聽她暢談愛情的旋律,那些愛的詩篇都非常真實,我卻聽的渾身雞皮疙瘩,疙瘩的理由不是因為她,是我自己為何不能坦然的面對愛?對我來說「愛永遠存在,變換的只是對象」──所有愛的故事都有許多相似之處。在我生命的某些時刻,也曾經走過同樣的事,不過,我所記得的倒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愛的形式,讓人點燃新的希望和新的夢想[3],魚貫而出,魚貫而入;然後,落空,又重新來過,直到現在愛不愛都無所謂了!或許愛是非常珍貴難得的事,它可以讓人瞭解自我、發現自我,進而連結自我所做的努力;但對我來說它總是疏遠的、分離的,總是跟麻煩、忌妒、困擾、懊悔並生;不是內在狂熾之火的對手。也許,愛教導我,沒有捷徑通往「夢想」,沒有製造「新世界」的秘方,只有孜孜矻矻和耐心;愛自有因果,不是嗎?由學習、由考驗、由對純真的渴望,還有恐懼積築而成。但是,忽視愛是愚昧的,就像對待自己的作品那般,少了這麼一個重大的元素,一切就只是僵化的形式。它是個奇特的感受,當我愈試著分解其中的元素,愈抓不住當初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愈感覺它根本未真正發生過,而只是發生在想像中…。

之後,她開車送我回伊通;在筆直的馬路上,一路疾馳著,一路叮嚀我台灣危困的環境,經濟不景氣;藝術的發展只會愈來愈艱困,你們要自求多福地堅持下去!到了,還抓著我的手,繼續說不停…。看她倘能如願地在幸福的溫床裡,我似乎也感染了那份難得的喜悅…。

但是,陸老師如果妳有能力社交,在遠離政治的安逸生活裡作熱烈交談的建言,以妳的立場透露一種心智的公正,有能力作超越「我們」少數派利益的思考,不像我說話這般地結舌;那麼,別再沉默了,以妳母性的能量,足以在藝術的景況裡,如愛情般地再創高峰的!(2003/1/12)


陸蓉之:1951/11/09 定位星:木星(第4宮),火星(第10宮),水星(第1宮)
上升射手,太陽天蠍,月亮雙魚,水星射手,金星處女,火星處女,木星牡羊,土星天秤
天王巨蟹,海王天秤,冥王獅子,凱龍魔羯,計都雙魚,幻月巨蟹,福星牡羊,宿命巨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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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參閱Octavio Paz Solozano《太陽石》,桂冠出版,朱景冬等譯。
[2] 參閱Edward W. Said《鄉關何處》,立緒出版,彭淮棟譯。
[3] 參閱Paulo Coelho《我坐在琵卓河畔,哭泣》,天下出版,許耀雲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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