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彤
Sun Xiaot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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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你伊通了嗎?
 
文 / 孫曉彤

11月8日,夜,整個台北被入秋以來的第一波冷鋒籠罩,濕冷的幽暗氣息瀰漫在城市的角落。水,到處都是水,屋簷滴著冰涼的雨水、街道上隨著車輪滑過被激起陣陣水漪、縮著脖子穿梭的行人腳下濺起大小不一的水花,你甩動濕漉漉的的雨傘,抬頭看見伊通街上正冒著蒸騰熱氣的小吃麵館,循著煙霧而上,駐居在此的正是伊通公園--一個畫廊、一個藝術空間、一個文化聚落、抑或是一個藝術旅者的驛站或巢穴。晚間七點,空間裡已經漸漸匯聚了不少人氣,人的溫度和此起彼落的話語驅散了深秋的寒意;你知道伊通已然佇立於此二十載,默默看著這些關於台灣當代藝術的人事,聚、散、離、合。

「小甜心」是伊通廿週年慶的聯展題目,150多個參展藝術家,提供150多組作品,每組作品尺寸約略是30×30㎝公分,媒材不拘、形式不拘。伊通在牆面上釘上了白色的小架子,沒有太多無謂的堅持,他們把藝術家提供的形形色色作品,一件挨著一件地陳列出來,每一個精巧的畫面都包藏著藝術家的的心意,像一朵朵綻放的小花,當上百朵花蕊同時盛開,伊通公園真的有如「公園」一般,繁花錦簇,豐富地鋪陳出台灣當代藝術的方方面面;整個伊通也像是一個台灣當代藝術的客廳,主人細心收藏、並驕傲地向客人展示他們成長廿年來的種種回憶。

我不得不說,如此豐饒而別開生面的當代藝術展覽,除了伊通之外,別無分號--畢竟,沒有一個美術館商業畫廊公共空間可以像伊通一樣,具備如此完整的格局和立場,值得這些跨越世代、媒材、議題、形式的藝術家和藝術作品齊聚一堂,構築出如此完整的當代藝術脈絡;並且,僅僅是為了藝術和自我完成。我的感覺是:這些在創作時要求高度自主和絕對孤獨的藝術家,就像是各自擁有運行路徑和公轉速度的星球,而伊通就像是一顆恆星,牽引歸納出的是台灣當代藝術的種種面向內存的最大公因數。伊通的公園特質,總是包容著各種關於藝術的見解和詮釋,乍看之下缺乏核心價值、也沒有強烈的運動與宣示,然而此種「以不參與作為參與」的姿態,卻在這個辯證頻繁、主義氾濫的時代裡,顯得強悍而彌足珍貴。

那夜,伊通公園如預期一般的人聲鼎沸,但每個人都可以在空間裡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跟老朋友敘舊、和新朋友問好,或是安安靜靜地凝視一個畫面、在作品與作品的空白間隙游移。幾個伊通的靈魂人物,一如往常地來往在磨肩擦踵的人群中照顧著:劉慶堂不斷從後方的櫥櫃拎出一瓶瓶的紅酒,貼心地為空了酒杯的人添上新酒;嶠拿著相機,不著痕跡地捕捉著訪客剎那間的神情動作;莊普姍姍來遲,大夥兒正等著他切最具象徵意義的生日蛋糕……。

二十歲的伊通公園,在夜色中溢流出的是當代藝術難得一見的手感和體溫,深秋的夜晚儘管濕冷,但你知道,伊通的小甜心仍將甜蜜而溫柔;未來,也一如往昔。(原文刊載於《當代藝術新聞》2008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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