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彤
Sun Xiaot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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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偉文:穿透的空間 從這裡到現實之間的裂痕
 
文 / 孫曉彤

你的作品中大都有很強的結構或空間感,你自己怎麼看這個部分?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我希望空間中的裝置作品是跟觀眾有對話的。我作裝置作品時往往並不知道最後是什麼樣子,雖然會有一些想像,但這畢竟不像建築那麼精密,而我也不喜歡精密的執行方式。我裝置中的線性結構,除了是視覺語言的元素外,也有「輕」和「快速」的特質。我大學時住在台中大肚山一帶,那裡的土地是紅土,沒有大樹,感覺上是很荒涼的,覺得有種特別的空間感,和都市每一塊土地都是人的狀態比起來,大肚山顯得比較「自然」,但那其實又不是「自然」,因為每一塊土地都是開拓過的。會有很多俯視的視野,這是在平原沒有的視覺經驗。這些空間經驗可能或多或少會有些影響。
我觀察到你的作品中有許多「既抽象又現實」的地方,例如許多現成物件,但置放在你的作品脈絡中,又顯得很抽象。我很好奇你創作中關心的主題。
我覺得作品應該是讓人覺得挑逗的、能和觀眾產生交流,但這交流並非沒有條件的;如果沒有溝通,作品就是無效的。在創作中我並沒有套別偏重抽象或現成物哪一方面,我用了很多現成物或是現成物的改造,而裝置又往往是和展覽現場關係密切的,這個時候我就要仰賴我的「材料庫」了。

你怎麼累積你的「材料庫」?
「材料庫」靠的是我平常的蒐集,大都是質感、材料和特質是我感興趣的物件。以前在東海唸書時就養成了撿東西的習慣,你不能預期你會撿到什麼,我會選擇的通常是可以再使用的原料、或是一些奇怪的東西,例如被燒熔的一塊塑膠、小神轎等,後來到台南來就偏向撿一些自然類的。撿東西是一種消極性的蒐集作法,「消極性」意味著一種隨機,不是交易、也不是強求,這種隨機性某些部分也存在我的創作中。

你作裝置時,場地的觸發很重要嗎?有比較讓你印象深刻的嗎?
要看場所。比如說,專業的展覽空間同質性是很高的,都是白色的牆壁、投射燈光…等,那種感覺跟在空白的畫布和紙張上畫畫是一樣的。2002年時曾經在台南的古蹟「州知事官邸」中作作品,那是一個閒置空間,我們幾個藝術家把場地租下來,一方面作為工作室、一方面作展覽;那建築物的前身是地方官的住所、後來國民政府來台又成為警察局和福利中心。一開始進去裡面非常破爛髒亂,第一個工作就是整理。那次作作品最好玩的部分是完全不需要用到自己蒐集的東西,裡面有許多現成物可以運用。我後來就裝置了一個蠻陰森的現場。
我作品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可以重複的作。我的裝置是比較零件式和雜碎式的,所以可以在不同空間裝置起來,再根據空間調整,這和有些人裝製作品空間針對性很強的狀況不同。這幾年我作裝置作的比繪畫多,裝置比較類似一種集合式的創作。

你平常不創作時都在做什麼?
我平常會作一些小東西,而也會用比較獨立的角度去看這些小作品,例如編織。我一個人住在鄉下,消費和生活都很簡單。我也會看看書,特別是圖鑑和百科全書類的書,例如西方醫學史、建築圖鑑等,圖文並茂的書我看了就會很高興(笑)。

那這些日常的生活會反映在作品中嗎?
我平常比較少想這個部分。比方說會有人覺得我的作品中有東南亞的感覺,但對我來說就會有困惑,因為我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因為我並沒有刻意把東南亞放入作品中,但我的確有那樣的生命經驗。我碩士畢業的創作自述和「自然」比較相關,我關心人性中的「自然」。簡單講,就是符合人的狀態,一般我們想到的「自然」是很生物名詞的,但我談的不只是如此。我的創作比較像是自我的探索,藝術是很莫名的東西,也是消遣或排泄,創作就像是鏡子,透過作品我去瞭解世界,並且溝通。就像有人理解世界的方式是流浪,對我來說就是創作。
人沒有純然的自我,因為很多東西都是被給予的、是公約的,創作可以有很多方式,視覺是不可取代的溝通方式,比如說要我形容我的作品,不是不能達到,但那和視覺是不同的,文字和圖像的呈現是不一樣的。我希望我的東西有很強的臨場感。

剛剛提到小時候生長在東南亞,你自己怎麼看這段生命經驗?
那是我無法抹滅的經驗,我是一個比較內向的人,也很少談、也很少想起那段時間,因為那是一段很平靜的生活。我父親是金門人,他是獨子,我阿嬤擔心他要當兵,便把他送到國外。至於為什麼是汶萊,則是因為我阿嬤的姊姊小時候被收養,後來又嫁到汶萊,所以我父親20歲就到了汶萊。我媽媽則是馬來西亞的客家人第三代,他們都是華人。比較有趣的是,雖然在那裡出生長大,但那邊大部分的華人還是有一個想法:就是錢賺夠了要回「唐山」,「唐山」是一個抽象家鄉的代稱,是一個陌生的故鄉。在這樣的氛圍長大,身邊的華人又來自客家、廣東、閩南,像我妹妹就會講流利的廣東話,因為小時候我們都看港劇,而我阿嬤就看台灣的楊麗花歌仔戲,但是我們的飲食習慣又是閩式。
我爸爸每個幾年就會回台灣一次,會帶回一些像是自動鉛筆或是真空包裝食物,都是汶萊沒有的。高中畢業後,爸爸就安排我來台灣,台灣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沒有真正對焦過的故鄉。這種經歷是沒得解釋和類比的,香港也是某一種「故鄉」。文化對我來說一直不是一個純粹的東西,我12歲就拿到中華民國的護照,但我卻從來沒有去過那裡。現在我回到汶萊,反而很不習慣。

請談一談你近期的創作,特別是之前在嘉義泰郁美學堂展出的這一檔。我看了你這次展出的繪畫,我自己覺得主題還蠻跳躍的,有幽默的、植物的、世界大戰的、女性乳房的…,這算是一個系列嗎?
我先前在泰郁美學堂的展覽名稱是【從這裡到現實之間開始產生的裂痕】,「這裡」是抽象的,「現實」也是抽象的,所以是介於抽象和抽象之間的距離,也是一種錯開的位移,是裂縫裡的東西。
近期創作繪畫類的比較多,我覺得這比較像是一個時期的作品,而非系列。對我來說其實不跳躍,因為是很生活的各種的狀態。也有人建議我:「怎麼不作一個『系列』?」但我的疑惑卻是:「要怎麼才能作一個『系列』?」我可能很習慣跳躍吧!
我繪畫中的線條性比較強,這可能是來自於最近漫畫看比較多。我看很多日本恐怖漫畫,因為恐怖漫畫的畫法比較不主流,在質感的轉換上很有趣,比方說他們會畫很多液體類的物件,例如血、斷頭等,那些質感是其他漫畫不會去描繪的,像是《十四歲》、《魔鬼的左手》、《漂流教室》等,他們畫的場景都是暗的,造型和質感都很吸引我。我對於描繪看不到的東西很有興趣,例如非實質的、非固體的,例如雲、水、武俠小說中的掌風。
最近創作畫畫比較多,因為現在感覺對繪畫比較有延續性。我在創作時常常會把作品當成零件,但我不清楚那是什麼的零件,我認為每一段時間都會有一些創作的趨向和共通性。比方說我現在自己的狀況就不太適合數位或科技類的創作方式,也許我在底層上是抗拒數位的,畢竟人給電腦指令是間接的,但是身體直接創作卻是直接的,這是我無法解釋的距離感,就好比你用雕塑做出一個圓,跟用電腦畫出一個圓,在本質上很不相同,手工的創作還是很迷人的。創作對我來說應是順其自然的。(原刊登於「當代藝術新聞」20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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