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宏
Huang Chien-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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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er不住的「心交」
 
文 / 黃建宏

現在藝術家的定義不只隨時在變,而且被要求因地制宜,甚至還強調因人而異。特別是對台灣這個人與人之間如此靠近,因人而異的藝術應該是值得探索與開發的世界。然而,對因人而異的藝術來說,最困難的莫過於展覽這一關,因為在展覽中將藝術等同於奇觀的還大有人在。也因此,儘管十多年前歐洲策展人提出關係美學,影響之鉅也直到今日,但為了安全地取代奇觀,在展呈上要不借助幾乎公式化的「互動」,要不還是常常以指涉到人類、社會、世界這些批判性議題作結。所以,「因人而異」的藝術如何可能,即使面臨到災難日常化的今天,恐怕都還是個謎。

311震災一年後在美國海岸發現的日本漂流物,似乎被牛俊強當作探入這個謎的關鍵事件,因為這些對世界毫無保留的碎片,同時是我們無從得知的秘密。藝術家便嘗試著用揭密的反命題「cover」來解謎;然而,覆蓋(Cover)與終結(Over)如何一同組成新命題,絕對不只是因為溝通終結而引發世界末日這樣的「翻譯」,意即不是字面上馬上就可以理解的事。因為他嘗試在藝術中進行的實驗,是當今世上最陌生的難題:心交(En Affectant)。如果「交心」是對於既成交往狀態的描述,那麼「心交」意味的就是實驗性溝通的現在進行式。

末日說幾乎成了二十一世紀的關鍵謠言,如何面對末日便可能變成每個人心中最大的秘密。可是在這展覽計劃的推移中,藝術家自己有了很大的轉變。一開始他企圖包圍這末日傳說的主要是一對辯證關係的影像裝置,一邊是空的主播台和相關的新聞影像,一邊則是關於女主播私密的虛構敘事。明顯地,還是由預設的批判性來支撐影像;但由於自身親密關係與環境狀態的驟變,出現了一個拋棄這種觀念藝術式的批判性、逃離關係美學對新形式之期待的契機:擺脫「程序設計」。讓自己進入對他人記憶與情境的想像,進而連結、合作重新處理記憶,讓互動的創作不再是關係的設計,而是關係的消融。「Over」於是在牛俊強的計劃中有了終結與永恆的雙重意義,於是覆蓋和永恆的密不可分成了「心交」的動力。

展場中出現的不是由觀者來完成作品的設計,更不是讓策展人有機會指出設計者權威的觀念作品,而是因為另一個人而敞開的生命組織:就是「心」。其中的影像與物件不再是進行正義批判的證物,也不是觀念與社會的凝結物等等這些合法化「點子體制」的法器,而是在反覆折疊打開的「心交」之後留下的「心外之物」:它們標定的是「心交」的邊界。但這是一種跟封閉無關、卻再現出開放的邊界,這些影像與物件因為「心交」而變得異常柔軟而敞開:一種跟封閉無關更無對立的敞開(二十世紀歐美所倡言、我們敲邊鼓的那種打破「封閉」的「開放」,在二十一世紀開始時就證明是一則人類浩劫)。

牛俊強的「Cover」展應該是一個匿名展,是創作者思考藝術家如何在美術館中匿名(覆蓋自己)的重要實驗:因為這匿名之必要並無關藝術,而是處世之心使然。藝術家與覆蓋者的溫柔與細膩,描寫出一種新的社群想像跟實驗;這種社群不是由個體自由與個體間關係來構成(關係美學與歐美傳統的界限),而是由可改寫與可授權的碎片(物件、相片、影片、文字),以及「心交」的共敘事事件,連結彼此、片面開放給彼此的一種社群。牛俊強與參與者的共敘事歷程,用片面卻投入的方式脫離個體的界限,用相濡以沫的交互書寫暈染出新的社群形象。

「覆蓋」常是因為害怕,但也常是為了保有。就像是一個測驗問題常問的「世界末日前要做甚麼?」,問的究竟是活著時「最渴望的」,還是超脫生死之外「最珍惜的」?這個計劃最直接讓我相信的是:末日時最迫切的是擁抱,但當這迫切想望出現時,便會發現多少應該相擁的靈魂離得多遠、藏得多深。

當好像啥都露、甚至親密到侵入的富少淫照讓我們感到疏離而沮喪時,牛俊強跟他們會讓您發現我們還有機會相擁,甚至已經相擁:這就是一種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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