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嘉瑄
Wu Chia-Hs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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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藝術家溝通的遊戲規則:饒加恩「Shortcut」個展
 
文 / 吳嘉瑄

觀眾如果想走進畫廊看饒加恩「Shortcut」個展,可能會心中暗自驚呼——諾大、乾淨的白盒子展覽空間,饒加恩以等距木板沿著牆面懸吊,距離牆面的距離約15公分,距離地面的距離則為160公分,以此將展覽空間切割成兩個互為內外的形狀,看似具有相互的穿透性。觀眾一進入畫廊便被先引導低頭進入走道之內,這圍繞展覽空間的木板條可遮蔽或干擾普通高度觀眾左右的視線,接著觀眾可沿著此走道像是老鼠繞迷宮一般繞完畫廊一圈,最後再低頭走出走道。當然,觀眾也可不依循走道的引導方向,擅自低頭穿越木板進入最內圈的畫廊空間內。不過,第一次進入此展覽空間的觀眾,仍舊按照引導進入走道走完畫廊一圈,儘管觀眾可一眼看出除了這木板條裝置之外,展覽空間內其實空無一物。

「Shortcut」個展是饒加恩獲得第一屆「35視覺藝術家支持計畫」贊助一年之後所發表的新作,依照展覽介紹所言,這個將一空間切割為二的裝置,其用意是藉著走道「讓本來隱藏的路徑被身體感知」,同時也切割出最內圈的空間以此製造「一種論述和溝通的場域」,由此,「兩者都構成了捷徑,前者是感知的,後者是論述的。」或者可以這樣說,這件作品所展示的,其實並非只是木板條這個裝置,而是,饒加恩讓原本承裝藝術作品、純粹只作為物理性空間的空間,轉變成為一具有藝術意義性的空間,亦即此空間自身即作為了一個作品;換句話說,藝術家讓擔負媒介功能(我們透過展覽空間去接近作品)的空間成為其創作的文本。而我們也可以注意到,這個「作品」所具有的詭辯性格也是其極為特殊之處,一方面,我們可以說這個作品的限定性極高,因為它僅在某個特定的場址(site)上才存在,換句話說,它作為了一現地製作的作品,這裡所指的現地製作作品是以「就在」畫廊空間為主體的作品。但另一方面,原以「就在」畫廊空間為主體的〈Shortcut〉卻又具有可移動性,亦即此木板條裝置可移出原所屬的空間、場址之外,在其他不同的空間、場址內形成一個個現地製作的作品,而在此所指的作品意義便截然不同於以「就在」畫廊空間為主體的作品,指的則是木板條裝置這個部分。換句話說,此木板條裝置最初的作用,是去標誌出某個特定空間的輪廓,是以「就在」畫廊空間為主體的現地製作作品的一部分;然而,它在脫離了原所屬空間、場址後,即成為「另一件作品」,同時也作為了一個象徵符號,可任意在任何一處物理性空間內「蓋印」出原所屬空間輪廓的標誌,加疊起兩個空間的意義;並且,觀眾在其他不同空間、場址觀看或者體驗不同路徑,即是在接受裝置的引導去感知並且認知一個特定的空間。某個意義上,饒加恩這樣的設計讓一特定空間「無所不在」。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是,這個被藝術家以陌生化手段所處理的空間突顯了一關於溝通的問題。饒加恩參加過2010「台北雙年展」的作品〈宣言〉,邀請不同身分的人讀出藝術家創作自述,藉由文字與民眾朗誦的表演突顯了藝術家創作及其修辭與一般人對於如何理解當代藝術之間的溝通落差。而在這次「Shortcut」個展中,這個藝術家與一般人(社會)的溝通問題就更形尖銳;換句話說,觀眾一走進「Shortcut」展覽空間內便開始了溝通過程,饒加恩引導了多數觀眾順著木板所框架出的走道向前行走,以及在行進間視線始終無法自由伸展,即形塑出一種特殊的觀看藝術作品的方式(我們面對藝術作品主要仍是以視覺性感知為主),以及暗示了一般人由於順從接受藝術家藉由空間「說話」所做出的規訓行為(觀眾是藝術家實驗的白老鼠)。然而有趣的地方同時也在於,藝術家以懸空的木板條所形成的規範,亦即一種彰顯藝術家話語權的舉動,並非是單向的,因為觀眾仍有選擇抵抗藝術家所拋出的觀看規範、打破藝術家遊戲規則的主動機會,可隨時進入最內圈的空間內自由走動,這就提供了觀眾某種對於藝術家作品主觀詮釋與理解的權力。由此來看,藝術家或者藝術作品與一般觀眾在這個特殊的空間內,開展了某種可相互拉扯、且也必然時時拉扯的溝通過程。

(藝外43期2013四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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