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咏琳
Wang Yung-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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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酷東京》,「越」過了什麼?
 
文 / 王咏琳

《越酷東京-曰本MOT當代精選》是東京都美術館及東京歷史文化資產協會為推廣東京文化,呈現「藝術與文化創造城市」的形象,所舉辦的一個國際巡迴展,從七月開始於臺北市立美術館展出。透過這個展覽,策展人長谷川祐子試圖以時代的流變來串連這些老、中、青各代的藝術家,這些藝術家有的經歷過二次大戰,有些跨過日本泡沫經濟,有的是媒體新世代。日本人歷經精神、自尊的創傷,到外國的物質文化入駐,再到今日成為文化輸出國的亞洲國家,長谷川於是沿用日本現今在推廣流行文化的國家產業政策「酷日本」(Cool Japan)一詞作為楔子,找來18位日本當代藝術家,如:草間彌生、森村泰昌、奈良美智、村上隆 、島袋道浩、加藤美佳 、田中功起、名和晃平、高木正勝、池田亮司與荒神名香共同展出包括包含平面繪畫、裝置、錄像、多媒體與聲音等45件作品。

在本展中,誠如草間彌生這樣一個傳奇性的藝術家,在50至70年代間享譽歐美後,開始創作短片、小說,後期更幫服裝品牌設計衣服、包包,玩偶以及09年幫日本KDDI電信公司設計手機;村上隆更以其版畫中的百般聊賴的角色創造了多種商機,不管是這次所展出的《DOB》系列,角色原型挪用了日本戰後無厘頭的笑星,他的巨乳御宅公仔不僅刻劃了日本情色工業對於「童稚」的性想像,其所提出的「超扁平」(Superflat)觀念,在為Louis Vuitton所設計的皮包圖像就以此命名,其以此概念除了敘述的是動畫、卡漫的扁平特質,更進一步嘲諷大眾文化現象也這般地了無深度;名和晃平曾與Senha&Company旗下的樂團「柚子」合作設計專輯封面、並製作演唱會的3D雕塑,而其著名的作品「稜鏡鹿#17」更和日本黏膠廠商共同合作開發更適合這個作品性質的膠劑,年年隨著技術進步不斷地試驗尋求穩定度和透明度更高的膠體。奈良美智藉由其筆下的尚未被社會秩序塑造的可愛兒童,且藉由將漫畫角色獨立、擴大成一個單幅作品去放大角色人物心理的恐怖。透過上述幾個藝術家的作品,不管是DOB娃娃的複眼,套上圓點外衣的各種物件,看來像是皮膚發泡,細看卻有萬花筒反像的鹿身,我們會發現日本文化中對於身體的大量變形,或是脫離身體常態的觀念依舊無所不在。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高木正勝,一個少見能將自己的音樂風景具象成影像的當代創作者。 他幾張著名的專輯如《Eatiing》、《Rehome》、《COIEDA》,都在台灣的IDM獨立樂迷間引起相當大的迴響,幾件經典的影像作品〈Girls〉、〈Private Drawing〉以DVD的形式收錄在專輯Box set中。他成功的音樂人身分也讓他成為麥金塔系統的代言人、雜誌《Fudge》的專欄作家,以及近年和歌手原田郁子的合作。此外,他也曾和其他音樂/藝術家:同時身為攝影家和實驗電音創作者的青木孝允(Aoki Takamasa),以及小栗栖憲英(Ogurusu Norihide)共同製作專輯《Come and play in our backyard》。 其曾於2005年來台灣參加《腦天氣音樂祭》,首次在台灣華山藝文特區表演時,小小的室內空間中擠滿了樂迷,在歷經幾小時的電子音樂與機械模式的影像投影後,高木正勝甫開始表演,時間隨即像是被凝結了一般,在場的觀眾立即進入其以影像書寫的那詩意且流動的繪畫空間中,他用抽象飽滿的色彩去描繪吹拂著人的風,這一如聲音不可見之物,也讓我們理解到似乎台灣的音樂創作者尚未出現能夠這麼有效地脫離呈現節奏紋理的習慣,進一步去處理聲音、視覺與記憶的關係。有趣的是,高木正勝還曾以視覺藝術家的身分到紐約、德國漢堡、義大利Verona等城市舉辦個展。

如果說「越酷」,越了「酷日本」的什麼,大概就是展現出策展人廣闊地去處理菁英文化和大眾文化間的位置交融,它讓插畫家、設計師、音樂創作者、詩人和藝術家身分邊界的消弭、重疊。另外一方面,透過這個展覽,也讓我們看見這些居於大眾消費文化的作者如何進入美術館展呈,再反過來說,這些著名的藝術家又如何滲透到大眾文化場域中將作品轉化為商品,透過大眾消費通路販賣,也讓這個支撐起這個展的「藝術家」,不是個單調的職業身分界定,而是文化之力與創造力的樣貌總和,並且將之承載在一艘航空母艦上於國際海域曳航。

回頭言之,除了前述這幾組代表性很高的藝術家外,參展的亦還有其他幾個耳熟能詳的當代藝術家,如:田中功起、荒神明香、八谷和彥、 足立喜一朗、 池田亮司等。荒神明香藉由從生活周遭的環境去獲取靈感,擅長在開放的城市空間利用扁平的花、發光的梯子等垂吊裝置去創造出融合在空間中的圖像;田中功起2006年參加台北雙年展後所展出的〈Every Thing is Every Thing〉,藉由改造日常器物的功能去創造出怪異的日常趣味,並讓觀者碰觸了過去面對這些「日常」之時,所不曾有的思考模式。這次則以〈從法國香檳–亞丁省當代藝術基金會撿點東西,把它帶到城市裡製造點聲音〉一作詼諧地展現了以各種生活器具所產生偶發的交錯聲音,將噪音脫離常態的控制式思考,為這些被摒棄的聲音找尋存活的空間;另外,實驗聲響藝術家池田亮司,曾經在訪問中表示自己並不是音樂家,而是利用聲音器材創作的藝術家。同時他也是1984年組成的著名創作團體Dumb Type成員之一,其奠定了80後實驗聲響/工業聲音/噪音的系譜,並慣用拼貼的聲響去實驗樂理的律法、探索現代聲音的可能。在其2010年甫發行的專題《Dataphonics》中,他將每首樂曲都規劃成六分鐘,且以原理(principle)、聲譜(spectrum)、傳送(transmission)、變形(transformaion)等字詞來命名,而池田亮司於這次所展的是2006年所創作的〈二維條碼 [n°1–10]( data.matrix [n°1–10] )〉,單以由十組多媒體裝置來展現其作品數位、雜訊、亂碼、線形等視覺影像卻有著不完滿之處,因為實際上在面對聲響藝術家的作品表演中,觀眾的知覺還會碰觸到的是臨場的身體呈現以及聽覺經驗。

《越酷東京》除了引領台灣觀者進入日本當代藝術的大型脈絡中,更在觀看的同時讓我們提出了幾個反思:其一是日本的文化脈絡創造出了什麼樣各式不同的藝術家;其二是藝術家這個身分怎麼樣去包容各個體系中的創作者;其三是他們怎麼樣跨進消費體系卻不失藝術家的整體,大眾文化又如何透過連結進入美術館展呈;其四,策展人的策略如何不分派系地去成就一個日本當代藝術文化的大補帖重炮。在這個意義下,日本文化中對於「藝術家身分」的自我認同,這點之於目前台灣的文化觀點中似乎還是個尚未接合的概念,在呈現藝術家的創作之時,當然並不是說什麼樣的作品都可以擺脫社會價值進入美術館,而是我們怎麼去看待「藝術家」如今身為理性社會中跨越界線的新角色,以及覺察到藝術家們在現今時代其實是可以作為大眾文化和菁英文化平衡點的事實。最後,這個展唯一沒受邀參與的遺珠大概是明和電機了,一部分原因是明和電機的社長土佐信道也曾在公開受訪的時候,表明自己作為一個藝術家的堅持,更甚的是他們從製作樂器、販售自創樂器、表演、發行專輯,由吉本興業代理跨足日本電視圈。即使如此,長谷川祐子所策劃的主題展不分派別和創作背景,集合了當今日本藝術領域的各種能者所展現的「酷力」(Cool Power),接近的卻是如田中功起所言及的,他所追求的理想是各種可能、各種來源不一,也許互相衝突的想法都能夠存在於一顆頭顱中,以此類比的是一個多樣的樣貌、意見、形式都可以相互並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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