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偉慈
Chuang Wei-T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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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字的眾聲喧嘩|第二屆兩岸漢字藝術節大陸當代藝術展
 
文 / 莊偉慈

漢字文化發展數千年,到了當代,中國大陸的藝術家如何以漢字為創作靈感,從文字發展的演變汲取養分來思考創作的可能?「漢字文化節」中的「大陸當代藝術展」就是一個從文字為發想的展覽。策展人、同時也是北京今日美術館館長張子康指出,本展覽中的作品分別由影像、裝飾、繪畫等多個面向對文字進行思考,「可以說是對於文字的全面體現」。
 
文字本身與符號學有著密切的關聯,也因此,文字的含義可藉由視覺上的呈現,體現藝術家本身對於文字的思考。張子康提到,這次的展覽可以看到中國當代藝術家在面對漢字時有何新的思考,「他們使用來自傳統的養分,浸潤於深刻的文化體驗,轉由當代藝術的創作形式而能發展出影響力。」在其中,張子康也強調了所謂的「書寫概念」,他指出,書寫其實是種在強化「人的自身」的過程,也就是強調當中的主體性。在此過程中,對於文化、其他藝術的影響清晰可見,「可以說是種『痕跡』的體驗。」而書寫的元素,是中國藝術史中相當鮮明的元素,當它被挪用於當代藝術的創作中,藉由藝術家獨特的創造力,在傳統與創新之間的矛盾產生張力,這種「對話感」是此次展覽中最具特色之處。

●遊走在符徵與符旨之間

在華山創意園區舉辦的「大陸當代藝術展」,邀請岳敏君、馮夢波、徐冰、葉永青、王天德、邱志杰、何岸、古文達、邵岩等藝術家參與,受邀展出的作品分別針對漢字發想,創作形式涵蓋裝置、繪畫、書法、錄像。在本展中,文字的符號性在各個作品裡有不同的面貌,「痕跡」的展現以及在符號上面的操作是展覽中一個相當重要的觀看脈絡。
 
王天德的作品〈數碼No10-CRS2〉,將二張書法疊在一起,上層的紙以點燃的香燒出字的痕跡,重疊的擺放,讓作品的觀看具層次感,視線隨著字的書寫遊走、穿越,而二層相疊而露出的墨色則創造了新的符號,讓文字在可(辨)視與不可視之間脫離了原有的符旨,而上層的紙所燒出的字的痕跡,也象徵文字本身被空洞化後的失效僅存留符徵。王天德的另一件作品〈孤山〉將書燒成灰後堆成小山,再以相機拍攝並進行影像後製,他說:「歷史無法重複,但藉由新的技術,我將歷史重疊在一起。」王天德接下來計畫發展一個可開放所有人書寫的平台,「讓文字在這裡具有發展的生命,成為一個互動的裝置。」
 
何岸的〈我討厭擁有和被擁有〉同樣遊走於符徵符旨之間。這件作品使用霓虹燈製作出被擷取的文字外輪廓,並將文字連成一線。作品被懸掛在室內接近屋頂的空間,乍看之下那些輪廓線有如電路板的部分組成,然而在閱讀作品名稱後,便恍然大悟這其實是被擷取的文字輪廓。何岸直白地說,這件作品的文字取自於電影對白,是紀念一段逝去的感情,「文字裡面所有的意涵只有我懂,那些話語本身不重要,但對我而言是有意義的。」然而,被分解的文字符號,仍然被固定於其原有指向的符旨,且又因為閱讀者的不同(作者與觀者),文字指向了不同的意涵。在何岸的作品中,這些經邏輯排列的文字與閱讀、與意指無關。意義的發生,僅在於對觀者是否能產生聯結,正如他所言:「在一個你生活的城市裡面,說什麼其實都不重要,關鍵是這段話給你發出來的光。」

●文字的對話與聯結
 
思考文字之於人們的意義,也能像是谷文達的創作——單單專注在符號的創作與形式表現上。他的作品〈聯合國—變形計〉是個歷時十多年的藝術計畫,谷文達陸續到歐、美、亞各洲收集不同人種的頭髮,每一張由頭髮、膠水編織出來的作品就象徵一個地方/國家。單就一張作品而言,較難看出這個計畫的龐大與企圖,在展場中,被懸掛起來的作品結構成一張網,網面由數張作品以麻繩連結而成,被編織出來的文字可視卻難以被辨識與閱讀。在谷文達的作品中,藉由創作將各國文字聯合成一張更大的網,表面上看來似是以此表現淺白的「聯合國」,但深入探究後會發現,被抽象化的文字符號,其實更意指「跨文化」的意涵。文字的混雜與變形,是否就像是文化的交融與互文?谷文達從視覺文化的意義為出發點,對於「跨」的可能提問。這件作品最具張力之處在於以結構之名行解構之實,隨著時間繁衍增生的網,愈加地組織「聯合」的概念,卻也愈加地消融地理/種族/文化邊界。
 
邱志杰的作品〈網〉與〈街頭巷議〉,在展場內鋪天蓋地席捲觀者的視線。〈街頭巷議〉此裝置由鋪陳在地面上、幾個重新經過打磨刻字的輪胎所組成,輪胎所經之處留下了各種不同的句子如「至於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這個人很機車」、「躺著也中槍」等,這些話語是邱志杰實際從北京、台北的十八位計程車司機攀談中擷取的話,句子折射出說話者的社會背景,每一則文句採集了不同時間所代表的事件、新聞點。而從壁面延伸至天花板的作品〈網〉,是從回收廠中取回的各種宣傳標語,它們被以編織的方式編成一塊極大的布條,垂直、水平的編織紋理重組了布條上的字句,被編織成的經緯線將原有字句邏輯解散,原本出自於政府的宣傳標語、訊息被層層疊疊地結構並架空,邱志杰說:「語意邏輯在這裡崩解了,藉由這樣的呈現方式,作品達到了解構強權話語的目的。」

●書寫在藝術創作中的可能
 
岳敏君、馮夢波與邵岩分別從不同的創作形式來探討「書寫」。在〈當代中國畫書〉中岳敏君使用傳統水墨畫的散點透視,結合文字迷宮的概念將文字嵌入畫面構圖中,那些拐來拐去的磚牆組構成文字的形貌,同時又是區隔的分界。全作巧妙而具趣味性,既有迷宮般地錯落與節奏,在畫面各細部、比例上的調節讓作品逸趣天成。
 
邵岩藉由書寫的創作形式持續探索文字的表達,在〈臨水有深意,望山多遠晴〉一作,邵岩使用不同尺寸的毛筆書寫,抽象化的文字表現貼合書法的節奏與秩序,且展現出氣韻的連動及結構組合之趣味。邵岩提到,書法創作之於他是一種將傳統書法「極致化」與重新編碼的過程。秦風在〈欲望風景系列001-003〉中亦展現書寫趣味。在如矩陣圖般的畫布上,快速的筆觸刷、抹、滑讓畫作完成於餘韻不絕的意味之中。觀看這三件作品可鮮明地感受到藝術家運筆時的力道與速度,而在這樣的表現下,可感受到此抽象符號的呈現來自於藝術家個人對於感知的捕捉。

徐冰的〈毛澤東與郎法羅的詩〉具有強烈的符號性,他將中文文字以英文化的邏輯排列,重新書寫毛澤東與郎法羅之作品。在此處,文字的展現之於作者是一種相當個人的連結,但之於觀者卻有著閱讀上的弔詭:即使我們不了解所見之文字,但仍願意相信這些文字的組合必定蘊含著我們所不知的語言與文字系統。馮夢波的錄像裝置〈不太晚〉運用了數位技術與程式組合,從書法為出發點,展現對書法多角度的認識與理解。在其中,「時間性」的展現是本作一個重要的概念,他說:「『理解』是時間的產物,也是累積來的,因此透過這件作品,期望能將演進的過程給表現出來。」

●結語

在展覽中,可以看見中國大陸的藝術家如何以當代藝術的創作聯結傳統文化,這些作品不僅與過去對話,也與藝術家身處的環境對話。正如策展人張子康所言,這種對話的氛圍在展場中無所不在,觀者可從各個作品尋找連結與關係,而最後終能感受到作品所串聯起來的整體印象。

《藝術家雜誌.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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