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廣鳴
Yuan Goang-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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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清澈—袁廣鳴談2011個展「在記憶之前」
文 / 高子衿

不穩定的「家」概念

此次個展中的《逝去中的風景─經過II》一作,是袁廣鳴2007年同名作品的二部曲,以前後方向行進的鏡頭,快速遊走於與藝術家本身相關的幾個構成「家」概念的場域之中,例如位於廢墟之中的自家實體建築空間、原生家庭中父親的不在場、以及以自身為核心所組構的小家庭中,妻子和小孩的存在。住在廢墟重建之中的一家人,在進出家庭的空間時,必然看到鄰近一個個被遺棄的家庭遺跡,而透露著不同使用者背景之生活用品,逐漸一致地被頹圮和歲月覆蓋,每每思及於此,不由得自主啟動我們的想像機制,而「時間也開始在過去、未來和現在之間不斷跳躍」,逐漸的,伴隨著廢墟所產生的詩意感,襲捲了我們,對於廢墟所含括的家居生活消長牽掛,也漸次地進駐了袁廣鳴的記憶當中。

雖名為廢墟,但是袁廣鳴自家所位處的建物群,卻非人們熟悉由於年久失修或是自然災禍、戰火延燒等強力的破壞因素所致,相反地,興建才20幾年的建築卻淪落至此境地,是因為偷工減料而形成的人為垃圾工程,袁廣鳴感慨這個島國對於時間和家的概念是相當臨時性、將就的和投機取巧的,一方面由於政治因素,從大陸撤守來台的國民政府把台灣當成臨時性的反攻基地,因此剛開始並沒有深謀遠慮的長遠計畫,僅以暫時安身立命的著所為主要考量,故而因簡就陋、廉價快速的住宅成為台灣城市的主要景觀,從可排得上亞洲鐵皮屋數量最多的國家之一來看,便可得知此一國度對家並無固著的概念;另一方面,全球化席捲所帶來的快速更新,也讓我們對於島國的面貌是糢糊不清的,袁廣鳴談到自家旁廢墟望出去的新建案,有的叫做摩洛哥、有的叫新埔東,就是沒有與台灣相關的名稱,這些由房地產商所提出的異地風格,似乎指出了台灣沒有值得投射想望的地域,或是沒有特殊面貌的城市,也使得自我的主體性更加消薄。而袁廣鳴的作品核心,便是藉由島上這些現象出發,試圖從自身的日常去理解所身處的世界。

「非法」使用媒體

「畢竟是追求創造性的活動,因循就會比較疲憊一點。」袁廣鳴說。

在2002年個展「人間失格」之前,袁廣鳴一度覺得對於錄影媒材的使用有些膩煩,所以刻意選擇從未嘗試過的平面攝影,也剛好是以一種另類的方式來表達在數位藝術剛興起時,對於一些使用者使用方式的不認同,簡單的說便是帶有一種反骨的性格,而這樣的性格也成為其創作當中,支撐其一直持續抱持著對於媒體可能性的檢視和思索。2004年在袁廣鳴擔任「媒體痙攣」策展人所寫下的策展論述當中,清楚地闡釋並呼籲不合理使用媒體的路徑:「媒體藝術,並不是媒體靠近藝術以至藝術熾熱顯現為止,而是在雙方個自獨立及若即若離的間距中顯現其靈光。於是當我們從事媒體藝術的創作時,首先的是要戒掉媒體,戒掉我們所熟習的工具及技術,或不合理的使用媒體,非法使用媒體,當一切行不通時,乾脆停止思考,讓媒體及技術的本身自動展現。」而他在自己的作品當中,也一直履行著這樣的信念,例如在《微笑的小木馬》作品中,所使用讓搖晃的木馬定著於畫面中央紋風不動,反倒是外面的世界上下擺動的軟體,原本是設計讓影像更完美呈現日常生活動態之用,在此反而突出了奇異的令人暈眩的搖晃;又或是不認同學院對於錄影是觀念、電影是敘事的定義,刻意在錄影作品當中加入更多的微敘事等舉措,都是致力於發掘與過往所學習,或是既定認知下的不同方式,甚至為了找尋出新方向,也可以從所謂的「前衛」那一點,奮力地往回走。對於袁廣鳴來說,「改變影像製作的技術或工具,勢必就會改變影像本身,最終也會改變影像的美學和觀念」,也正是因為媒體在作品中不僅止扮演器材的角色,而有更多參與、改變甚至是啟發作品的靈感,故而對於影像製作工具的使用,也是袁廣鳴非常重視的一環。

寓居於黑

在訪問過程中,袁廣鳴向我說起了光明與黑暗的故事,他說有一群人自出生就被鐵鍊鎖在洞穴式的地下室裡,並且只能直視發生於眼前的景象,對於看守者從他們背後舉著雕像走過火堆前所投影出的影像,犯人們已將其視為真實的事物,以為世界就是那些影子,直到有人能掙脫桎梏,走出洞外並在習慣外頭刺眼的陽光後,先看到陰影、再看水中映象,最後看到事物本身,才明白影像和實物的分別,以及世界實際上是在光明底下;而由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所提出的概念,則試圖反轉柏拉圖(Plato)所提出的洞穴論,認為一直追求光明的我們,卻忘了原本是生活在黑暗遮蔽之中。在黑暗中,因為不知道我們究竟在何方,所以需要光的照亮,但是我們卻越來越執著於光明,從而便遺忘了黑暗,遺忘了黑暗卻是光明的隱藏之處,以及這種黑暗具有其純潔和清澈的本質。

錄像藝術就是洞穴的影像,必須在黑暗當中才能顯現影像,先有隱藏,才談得上顯現,正如同黑暗在先、光明在後一般,黑暗是光明的基礎和背景。 對於黑暗的體悟和指出西方形而上學遺忘「存在」的過程,也是這次展覽當中,被袁廣鳴視為重要的處理議題,然而他並非固執於黑暗,而是更為接近一種黑洞狀態,也就是一直遙想著另外一端的感覺,例如在《逝去中的風景─經過II》影片中的涵洞,望進去是沒有方向的黑和無盡未來,但走進去又似乎會有一種生命輪轉狀態的到來;又或是在《逝去中的肖像》媒體裝置中,我們望向攝影機裡的光圈就像是望向一個黑洞、望向無盡的方向,而藉由月光粉所製造出的錄像肖像,顯影為一種雖遠猶近、存在於糢糊之中的短暫清晰的魅影,也近似他稱之為「在記憶之前」的狀態,他認為在記憶之前可以是指在線性時間發生之前,例如新生兒在未受到社會知識餵養前清明的第一眼;又或是在面對記憶這件事情的方位之前,因而含括的範疇更為廣大,甚至包括對於逝去父親的記憶。

在記憶之前是什麼?交雜著父親逝世和第一個孩子的出生,袁廣鳴對於原初狀態的提問和自身的生命經驗穿插出此次的展名,然而這個模糊和變動的外邊經驗,超出我們文字語言使用的技巧,可以清楚地感覺,但卻很難去敘述,必須藉由體得進而有所感知。布列東(André Breton)曾經說過,好的文學作品應該具有一種外國語的氣氛,袁廣鳴表示,當他讀到此文句後充滿感動,因為這近似他在創作上所追求的目標:作品不偏向過於直白、插畫式、議題式的處理,因為不這麼做就會缺少外國語的情境。有一點點無法完全掌握和模糊,但正是由於這樣的狀態,讓我們能夠對於作品產生更多的想像,正如同在記憶之前所給予我們的體得一般。

(2011.12.7 鉅亨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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