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純純
Jun T. 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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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飄自在 如如存在—藝術家賴純純
文 / 鄭惠美

她是一個愛看雲的女孩,讀初中時她最大的快樂就是坐在草地上睜著晶亮眼睛看天上的雲朵,編織著美夢,在那不知愁13、14歲一派天真的純真年代,她的生命只嚮往像雲一般的自由飛翔。

藝術是自由輕盈像雲在飄

40多年後,這位愛看雲的女孩,把她心中的雲朵,變成紅雲、綠雲、藍雲、橙雲,片片透光。閃亮的雲彩,像蝴蝶,像花朵,像山精,像水靈,輕盈地在捷運南勢角站的天地間飛舞。經年活躍國際當代藝術舞台的賴純純,她少女如春的情懷與瑰麗的夢想並沒隨著都市化、國際化的浪潮,甚至是她的年齡而遠逝,反而在她心中兀自昇華,化為壓克力玻璃的天光雲彩。

近10年來,那亮麗、剔透、晶瑩、玲瓏的壓克力玻璃,有如自由繁殖的精靈,忽大、忽小、忽圓、忽不圓,總是心神飄然地跳躍在眾人出出入入的公共空間。有機的造形,奔放的色彩,透亮的材質,她的公共藝術作品與她過去雕塑的凝重色系十分不同。是什麼機緣造就了她一股獨具的逍遙自在,一洗原先如哲人、如老僧寂然不動的心境?

「我覺得藝術就是要自由、要輕盈,像雲在飄。」賴純純自信又率真地說:「生命何妨像辦家家酒般,就是去玩。」的確,愛看雲的賴純純像個貪玩的孩子,在自己設計的遊戲裡玩得不亦樂乎。國內幾乎很少有藝術家像她那般投入公共藝術,一件接著一件,她彷彿已為自己尋得一處豐沛的泉源,把渾然天成的感情,汨汨不斷地傾注其間,不再執著,全然以自己的心念為色彩、為造形,為自己譜出一幅真實的生命風景。

以公共藝術燃燒狂野能量

許多藝術家對公共藝術的創作避之唯恐不及,從創作發想、製作模型到參加競圖、接受修改,再到勘查場地、瞭解空間、尋找廠商,與公部門協調到執行製作完成,一連串繁瑣的行政程序,已把具有藝術家性格的創作者磨掉了泰半的豪情壯志。獨獨她,鍥而不捨,面對挑戰。她獨具的魅力,像爆發的能量,灼燒了評審的眼睛,也燒出空間的璀璨,一如藝術家黃海鳴形容她具有「如電光火石的狂醉能量」,她這股巨大豐盈的能源,究竟來自何方,如何醞釀?

從藝術家性格到執行、協調的角色,她如何切換自己?「以前我內心覺得做公共藝術是被干預了太多,藝術家沒受到尊重,尤其公共藝術涉及到那麼多的公共性,又要與許多人合作,又有時間與金錢的壓力,很磨人。後來我的態度改變了,我把許多委員對我提供的許多意見或公部門的看法,都想成他們是在幫助我,幫我把作品作得更好,如期完成。」

她的念頭一轉,不再以負面的叛逆與之對立,所有與委員、廠商或公部門的溝通、協調都轉為正面能量,她善用陰性動能,能屈能伸,融解彼此的心結。「做公共藝術最大的訓練,就是訓練一個人去面對挫折感,面對問題,解決問題。」公共藝術層出不窮的細節與狀況,的確訓練一位藝術家以細密的心思去面對艱辛的挑戰,在一次次的磨練中,她終能舉重若輕以輕盈的姿態,恣意地玩出自己的興味。資深公共藝術評審委員黃健敏說:「以前她對公共藝術恨之入骨,而今卻十分享受,曝光率很高,因為她已經抓到訣竅,可以應付自如了。有些藝術家會遷就主題,改變風格,可是她沒有遷就,也沒有改變風格,一看就知道是她的公共藝術,有她自己的特色。」賴純純也爽快地說:「事實上我做公共藝術是自由的。我現在做得越來越大膽、越放肆。」當她能玩得如此放鬆,如此盡興,正是生命在極度禁錮之後的全然釋放,其實在1987年~1997年之間,她幾乎無法使用色彩,如今內心的解嚴,豁然的心境使她如獲新生,在造型上、色彩上無所顧忌,全然敞開地做自己。

以雕塑崛起美術館時代

回顧她過往的作品,大多是沈甸甸的哲思義理,理性思辯多於感性、直覺。賴純純崛起於80年代,曾獲日本多摩美術大學碩士,又在美國紐約普拉特版畫室學習版畫。1986年以一件《讚美詩》獲得台北市立美術館的「繪畫新展望」優選獎,極少的色彩在極簡潔的長方形木板上流動,像雲般飄動的色彩,由中間逐漸擴展到邊緣,若有若無以致於無,黃、紅、綠等鮮亮的色彩凝結在8等份的白色木板上,像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她小心翼翼地使用色彩,似乎深怕它奔放起來,是否也透露出她壓抑的心境?不過那朵彩雲已在她心中升起,只待時機展現。

同年她以《無去無來》奪得台北市立美術館「現代雕塑展」首獎,她將切割為8份的透明壓克力圓板或三角形板,兩兩組合成4件獨立的立體造型,再以環氧基樹脂附以紅、黃、綠、黑4色凝固成抽象的形。她從美國60年代的最低限藝術出發,又結合色面藝術,以極簡的造型與色彩構成空間與形體的對話。

藉由透明壓克力上飽滿的弧線與直線的連結,她把自己逼近純淨和絕對的境地,為了追求孤絕與純淨的美感,那4塊流動的色塊,像是被鑲嵌在透明罩裡,無法自由伸展。這是她「存在與變化」階段(1985年~1988年)的得獎作品,由於作品皆可以不同的空間做不同的塊面組合變化,使「存在的實質就是無限的變化」,成為她創作的核心理念。

雕塑的重,來自生命的重

下一個階段是「飛躍地平線」(1988年~1992年),她一直存有凌空飛翔的慾望,心中的雲朵在腦海裡凝形。《空雲》(1991年)是圓與方組合的木雕,仍是弧線與直線的結合,形不再那麼精準對稱如幾何機械圖;色卻回歸自然的本色再加上石墨打磨透顯微光,她由心念想像輕盈的型,可以飛躍再緩緩停駐大地,她所欲補追的是那份自由的心志。《空雲》形的順性隨行,色的材質本色,逐漸發展為下一個階段「場,凝聚的力量」(1992年~1994年)的有機形體。

這階段樸素的色與簡約的形體,在她的《後花園》(1992年)中展露無疑,由3組主要物件組成,一為《渡》(木雕、石頭),一為《你是天上的雲》(現成物鍋、石頭、水),一為《我是地上的水》(木雕、石頭)。《後花園》是她有意透過婉約的形體組合,散發她渴求的雲水相依的濃情蜜意,場域中充盈著環環相扣的凝聚力。《位置/人》(1992年)在木與石的對話場域中,她意圖擬塑一種情境,讓觀者站在不同位置觀看,凝聚氣場,產生自由冥想,她不再侷限於幾何造型,反而萃取大自然的有機、自然造型,融入自己的心境,是她所說的「以超渡的靈覺透視看宇宙、自然、人生,以直觀方式表達的『雕塑自然』。」木與石所構成的物理空間,加上「人」的觀想後轉化為心裡空間,所以那被繩子懸吊起來的圓形木頭,也可以冥想為雲,生命中有太多不可承受的重,有否可能幻化為可以承受的「輕」,像雲自在地飄,這階段的作品,她大都採用木頭、石頭或鐵,有種凝重感,她似乎想飛、想飄、想遊,卻又承受太多來自親情、友情或愛情的情感壓力,她一方面想自自然然地做自己,卻又有種無形的束縛如影隨形,讓她無法自在。1994年賴純純在國立台灣美術館裝置了一件戶外雕塑作品《圓融》,圓弧形的青銅與在大自然被溪水沖刷得無綾角的溪石共構一體,在造型上的確很圓融,而她渴望生命的圓融也折射在作品中。

寫心經,塑觀音,點燃心火

情感的壓抑終於在下個階段「真空妙有」(1994年~1998年)裡,全然傾吐而出,正如她所說的作品是「心理現象的宣洩和具體化」。《真空妙有》(1994年)她挪用了一個普賢菩薩坐在象上的觀音像模具,翻鑄為中空的銅模觀音,她既不雕也不塑,直接挪用現成物再改造,斷臂的觀音仍是觀音,是她從小心目中的保護神,觀音的大慈無邊,永遠滋潤著世間兒女蒙塵的心靈。賴純純為何忽然挪用大大迥異於她先前風格的觀音像呢?宗教往往是人生遭逢無常時渴求庇佑的最佳歸依,她需要的是心靈的解脫。

接著她開始寫心經,又把一條條寫在宣紙上的書法心經,搭架成一間多角形紙屋,叫《心房》(1995年),中間擺置一個鏽斑累累的小鐵屋,她端坐在其中,像是閉關,彷彿她可以藉著仰望頭上的心經而進入冥想,讓靈魂獲得棲宿,這是她在竹圍的遊移美術館的裝置作品,展畢作品也隨之焚燬。同年她又寫了一次心經,裝置在奧地利一間300年國家古蹟農舍的《心車》(1995年),書法心經繞過車軸與橫樑,構成一個三角形場域,她端坐在裡面,靜心調氣、靜觀冥想。《心房》或《心車》,似乎是她欲透過書寫與靜坐的儀式,消除煩惱找出困頓生命的解脫之道,而她也忽然變成一位生命的修行者與說法者,她說:「『我』如西天殘照,在瞬間『存在』,展現時空的無限『變化』和無常。『我』像中秋明月,在『空』中運行,雖有圓缺,但週而復始,永不休止,永遠皎潔。『我』是宇宙,『我』是生命的原體。『我』永遠不被自己所否定,萬物之心,萬有之源。」她所說的法,真宛如是「純純法師」的箴言。

1997年她又創作了《心田》、《心土》、《心器》等作品,其中《心器》是她塑造了5尊黑、紅、黃、藍、白不同色彩的觀音菩薩,一字排開,地面的觀音影子化為撲朔迷離的抽象畫,這次她讓觀音如實呈現,不再是模子,而且還特意把自己的容顏融入其中,她果真成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或許最該拯救的是她自己,經過了2次的婚姻,她仍深深陷溺在感情與婚姻的失落中。寫心經,塑觀音,她這幾年的裝置作品有如眾苦匯聚的道場,她一次次地淘空自己,讓自己歸零,可是她的心中究竟是盈滿曙光的黎明抑或是陷入更深沈的黑夜?

飲盡春藥,飄飄欲仙

當她愈把自己逼到原點、絕處,終於產生了光的能量。1998年她的《心火》,是一個個搭在大地上的白色帳棚,中間放置一顆有著紅色圖騰的石頭,象徵著生命的火種,純白的帳棚既軟又輕,在夜間像一處處的白色光體,她的心境已逐漸轉晦為明。同年的《心藥─強力春藥》(1998年)裝置藝術,她在自己的SOCA工作室,展出又是金色又是紅色的雕塑作品。開幕時她把自己扮裝成乩童,身穿紅裝、頭戴緞帶紅花,一手持劍,抓狂起乩地抖舞身體,而客人則坐在馬桶上享用她精心調製的紅酒、白酒,那酒中有的放了蛇鞭,有的放了海馬乾,是貨真價實的春藥。當她飲盡了她親手調製的心藥後,她飄飄欲仙忽然像浴火中的鳳凰,自由飛翔起來,她卸下沈重的軛,喜也放下、悲也放下,心神早就馳向無邊無際的藍天白雲。一連串的「心系列」作品,或許是她調心、靜心、滌心,為下階段的蓄勢待發所準備的醞釀工程,她的生命已走到轉捩點的階段。

打造仙境化身愛麗絲

1998年在南勢角捷運站的《青春美樂地》公共藝術,色彩的亮麗,形的自由,展現她破繭而出的新作,她的心境奔向彩虹,心中的雲朵終於綻放異彩,她把民謠歌曲「青春嶺」的歌詞意境,化為抽象造形的輕快樂章。從此音樂的旋律走入她的雕塑,吟唱著人間香頌。

2000年她為行政院環保署製作的《觀山、觀水、觀自然》,朵朵漂浮在數層樓高空中的壓克力玻璃,晶瑩、鮮亮,這個似流動性的有機造型透明體,白天閃亮、夜間發光,她終於把少女時代在草地上看雲追風的夢想,實踐在她的公共藝術上,她不但為森冷的玻璃建築增添嫵媚的色彩,也為生活在都市水泥叢林的都會族,開啟一扇觀自然的視窗。

從千禧年起賴純純為自己打造了一個仙境,2000年她在環亞百貨公司的《愛麗絲夢遊仙境》,她在數層高的透明空間中,裝置了許多大型花草般的鮮豔雕塑與抽象圖,她自己並打扮成現代版愛麗絲,有時著黑色泳裝,頭戴粉紅泳圈,腳穿粉紅鞋,又穿上串串大小泳圈串接成的粉紅裙子,手持一支粉紅仙女棒,站在一張有如三層蛋糕的圓形桌上,有時又著粉紅色洋裝,披戴透明衣裳,戴墨鏡擺出各種姿態。她的夢幻造境與她奇異的扮裝,真如童話故事中的超現實夢境。她要的是「自由」,是毫無拘束地悠遊在自己創造的奇境中,那不可能在現實世界出現的美麗存在。賴純純把她原本具有的如孩子般的天真情感映現在作品中。

度中年危機靠公共藝術

2001年的《翩翩雲彩》是2個高矮不一中間鏤空的有機環形雕塑,一紅一綠,直立在戶外大地,落地的兩片雲夜裡還閃著霓虹燈,亮炫鮮明,充滿流動感,她已為雕塑注入時尚感與夢幻性,玩出自己的風格。2002年她在公共藝術上是常勝軍,威力無比,囊括許多徵選第一名,包括台北縣政府新建大樓正門兩側的《北縣啟示錄雙屏》、交通部台灣區國道南二高速公路西湖服務區的《美麗西湖》、國道南二高速公路古坑服務區的《蜻蜓》及台灣銀行圓山分行的《和氣生財》。

她的確在公共藝術上投入許多心血,從初選到決選約耗時3個月到6個月,當拿到決選權,執行製作完成須1年或2年,若得到第2名則一切心血付之流水。可是這種耗時間、耗體力,又須參加徵選比賽的公共藝術,她仍甘之如飴,覺得十分值得,雖然前2年她共拿了8次第2名。她認為這種與環境結合與人產生密切關係的公共藝術很合她的胃口,因為有人出錢,作品又可永久陳列,這是她唯一的機會,所以不論在比賽上有多大的煎熬與挫折,她都堅持過來,不管是否拿到製作權,她覺得當下投入創作時是十分享受也很自由。甚至她把它當成一項工作,也當成是度過中年危機的解困方法,只因一件件的作品模型因而誕生。

開開心心玩藝術

這一年她不但忙於公共藝術,更受邀在漢城參展推出《島嶼天空》(2002年),他在地面上佈置出大洋中的島嶼,島嶼上佈滿白色的有機造型是雲朵,島上環形桌上有各種玩偶,雲層上有一部電腦,不斷出現奇幻世界,她彷彿站在雲端俯視台灣島,提供一個奇思異想的童話天地,散播歡樂,消解島上過於沈重的包袱。開展時她裝扮成愛麗絲著黑色潛水裝,又套上層層粉紅色泳圈裙子,滑著直排輪,在浩瀚的大洋中自由溜轉。五十歲的她全身洋溢著浪漫狂喜,心境不輸年輕人。她直率的說:「生命不必那麼沈重,藝術不必那麼沈重,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現在我用開心就好的心情來創作。」

2003年完成的《北縣雙屏》巨作,是由一塊塊的彩繪陶版結合壓克力玻璃雕塑組合而成,幾何形加上有機造型,看似衝突卻巧妙的融在色彩中,而光與色在她作品中是一大特色。同時她也完成《西湖同心》(2003年),紅、綠、藍、黃對比的顏色,一如她早期80年代的作品色彩,只是當時受到極限藝術的侷限,現在各個色彩奔放自如,交錯重疊,這次是以鋼板的有機造型加上烤漆而成,她大膽使用材料無所顧忌。其它如台灣銀行的《和氣生財》與《招財進寶》或香港捷運局的《海洋大觀園》都是與她自身的抽象風格一致。尤其是《海洋大觀園》(2005年)一條長達37公尺的光之長廊,璀璨動人流動的有機造型,蘊含海洋熱帶魚或水草的漂游動感,閃亮的光點把近百件組合成的壓克力玻璃,營造出自由與活力的氣息。

生命不是用來思考是活的

賴純純喜歡抽象藝術,來自70年代就讀中國文化大學美術系時,受到前輩畫家廖繼春的啟蒙。她的畢業製作是選廖老師為指導教授,不擅言詞的廖老師竟然把她一張100號的油畫前後改了2次,作品變成廖氏風格的抽象畫。她一直對廖老師崇敬在心,她覺得廖繼春追求的是感性的純粹性。另一位她崇拜的藝術家是極限藝術的林壽宇,他可以把藝術上的純粹表現得那麼絕對,全然脫離了約定俗成達到理性的純粹性,完全靠意志力完成,在這方面她受到他的影響。而她的色彩使用也像野獸派的馬蒂斯那般對比又活潑,色面造型又像馬蒂斯如花般的曲狀圖形,或馬蒂斯的剪紙藝術,或阿爾普的有機造型。可是創作了30年走到今天,她認為:「以前我的作品有太多的意識型態,你學到的正是來約束你的。那些風格或藝術價值或潮流或議題與我的生命無關,也與藝術無關。藝術對我最大的快樂,是提供我最大的自由,我追求的是自由。」她特加強調:「生命不是用來思考,生命是活的。我要塑造自己,恢復自己的本性。」好一個率真、率性、做自己的藝術家,過去長年奔馳國際間的她,現在則全省走透透到處創作,雖然辛苦卻苦盡甘來,點滴在心頭。

不僅在藝術上作自己,在感情上也要自己做主。「我以前對感情常常有許多期待,有了那些人生經歷後,我反而比較有勇氣去接納感情的純度,現在我比較注重當下,而不再憧憬、期待。」的確,過去兩次婚姻及種種感情的迷惑,都在幫助她看清未被光明照亮的心靈黑洞,豐富她對愛的了解,抒解困在體內無法流暢釋放的情欲能量,當激情之愛轉為伴侶之愛,她已跳脫出愛情困境,不再過度迷惑對方的魅力或對愛過分期待與渴望。

現在她的身邊多了一位阿美族原住民既純真又陽光,比她年輕許多,是她的助理、伴侶,更是她的開心果,她已定居台東,純靜美好的後山有一片蔚藍的天空,彩雲翻飛正好可供她看雲、織夢,就像她1994年的一件作品《悸動的心─獻給所有的女性》,她所寫的一段文字:「自由開放,呈花朵似的綻開,內藏著花蕊,是妳的心」現在她的心自由、開放而喜悅,開心地去經歷,創造自己的生命。

圓了一顆白色珍珠夢

在公共藝術上賴純純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不斷成長。由當初評審委員眼中對公共藝術恨之入骨到現在甘之如飴,賴純純的確付出很大的心血,也鍛鍊出她對材料的使用應用自如,淋漓盡致地掌握它的極限與特色。

她的企圖心越來越激昂,越來越勇於嘗試與冒險,以2006年《呼吸、流動,都會的自然風景》台北捷運大坪林站公共藝術為例,她把捷運通風井建物轉化為珍珠般的詩意空間,增添一處新的都會風景。只不過是為了圓一顆白珍珠的夢,她憨瞻地投入,成了她有始以來作品中最大的一件,也是最困難、最辛苦、最委屈、最耗時,甚至被罰錢的一件作品。當初她贏得設置權時,評審委員就小心地告誡她:「你這件作品困難度很高,你成也這裡,敗也這裡。」從召開龐大的介面協調會到尋求各種專業團隊,再到現場移樹、拆屋、上骨架、上色板,在整整一年的日曬雨淋中,一座以不鏽鋼打造成高15公尺、寬14公尺、長14公尺的百頁有機體,如一顆白珍珠矗立在北新公路上,夜間的Led燈由藍到紫到粉紅,色光一強一弱如大地的吸吐,取名《呼吸》,另一件在環狀的圓壇上拱起一顆如水滴般的流線型雕塑是《流動》。她形容這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終於排除困難完成了。

這件作品不但與她一向輕盈的公共藝術大異其趣,作品又被壓擠在兩棟建築之間,又緊逼車水馬龍的新店主要交通幹線─北新路,整體視覺效果並不十分理想。幸好,晚上的多彩燈光如夢似幻,為這顆珍珠增添神秘的魅力。

以光穿越世間微塵

公共藝術是讓藝術在公共場域誕生,既重公共性、在地性也重藝術性、安全性,城市就是公共藝術的展場,是無牆的美術館。普羅大眾不必進入藝術殿堂,就可免費地欣賞到藝術,有時在捷運通道或高速公路旁或市區大樓或機場內,你都有可能與公共藝術巧遇,當代藝術常常予人艱深難懂,與一般大眾格格不入的感覺,其實它也可以很平易近人,令人產生愉悅的美感。就像她在1986年創立的「現代藝術工作室」(SOCA),推廣「藝術即生活,生活即藝術」的創作理念一般。

賴純純的公共藝術自由輕盈像雲在飄,透顯亮光與建築體互動,凸顯城市的節奏與活力,為大眾提供了一個新的空間體驗,讓與她作品邂逅的人產生未預設的驚喜。從80年代崛起於美術館到90年代末崛起於無牆的美術館,賴純純十足展露自己感性的,如花蕊一般嬌柔的陰性面,發掘陰性動能的強大力量。她傾聽自己內在陰性、直覺的聲音,喚醒心中直覺的智慧,也知覺到她的生命型態是豐富而充滿彈性變化,一如她的藝術一般。

賴純純的公共藝術是光,她以光照亮周遭一切粒子,以光穿越世間微塵,也以光活化自己,她敢於行動,追求自由與表現的生命樣態,使她成為充滿自信與光彩的魅力女子。

(源,65期,2007.09-10,頁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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