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龍
Wu Tung-L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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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東龍:那些看不膩的顏色和形狀
文 / 張晴文

事情通常是從簡單開始的。過了一段時間變得愈來愈複雜也是在所難免。不過吳東龍的畫好像一直都保持在簡單和複雜中間的曖昧的位置,包括他面對創作的心情也一樣。不想要庸俗複雜,但是又不能枯索無味,表面上看起來好悠遠好淡定,不過到底是有沒有這麼無聊可能一時也很難說得清楚。

要畫出這種在藝評形容是「模糊、無法釐定」、「一個不讓任何實存扎根的中性空間」,理想的生活和作畫環境台北市區絕對是太混亂。鄉下也不是他的調子。郊區新店還不夠遠,吳東龍的工作室在屈尺,他住在一個附近沒有超過五層樓房子的地方。怎樣都要稍微不一樣實在是有點任性,但是這種性情說來也是他作品的特質之一,雖然看起來普通平淡,總要在裡面製造些變化的趣味。位於屈尺的工作室和住處十足反映了主人的習性,乾淨簡約,就算在創作最忙碌的尖峰時期,也看不到一點凌亂。

台灣藝術大學畢業後,吳東龍在柯榮峰畫室教了一年的畫,也在淡江中學兼課。純粹是因為對於創作的喜愛,「那時候也不認為畫畫可以幹嘛,也不覺得自己未來要走上藝術這條路」,憑著想要繼續創作的決心考了台南藝術大學造形所。過去在台藝時期所做的作品已經透露了一點點對於空間的興趣,然而畫面裡還是充滿各種形象與色彩,和現在的創作相比,顯得吵雜許多。進了南藝,生活和創作的環境有很大改變,從最繁華城市到鄉間的轉折,是一股迫使人安靜下來的強大力量,四周不再熱鬧,只得多花點時間搞清楚自己,連想事情的習慣也跟著不同了。

「我覺得是環境造成的影響,賦予我思維模式的改變。對我自己而言,在到南藝之前可以說是混亂的狀況,我也在一個摸索的階段。台北的環境對我們來說就是個混亂的地方,自己的心也不是那麼地確定要幹嘛。但是,很明顯一到了南藝之後,整個環境完全改變了,每天都在那個地方,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自然而然地作品就變成傾向內化的表達,形體很自然地就被抽離掉了,於是出現這種討論空間感的作品。沒有具象的物件,畫面只剩下點、線條、色彩,以及非具象的形體,但還是有些帶有情感、情緒的部分,例如某些筆觸。我在南藝這個階段的作品抽離掉外在的事物,也讓自己的心情安靜下來,是一個很大的改變。我時常想,假如我念的是其他學校、身處在其他環境,可能也畫不出這些作品。到南藝是一個很幸運的轉折。」

南藝經驗對於吳東龍創作風格的決定是重要的,作品趨向抽象符號性的展現,某些處理畫面的方法也逐漸確立。2002年的〈三元素〉由三幅畫面構成,「這三件分別呈現元素處於宇宙當中的不同狀態,一個是比較絕對的,一個是外擴的、外散的,一個是比較邊緣的。」這件作品成為日後創作的前緣,包括作品底色的處理方式以及對於幾何圖象的興趣。「這種造形的出現,跟現在的作品比較相關,在畫面裡處理類似這樣的色調變化。只是那時候還沒有把圖象轉換成現在畫裡符號性的東西,還是比較從空間概念的角度出發,屬於所謂『不是居中』的構圖。這就是一開始的創作型態。尤其〈三元素〉其中一件畫有六角形物體,這件作品對我日後的發展來說還滿關鍵的。它看起來像是立方體,又像是一個平面。我自己在畫完這件之後也感覺到好像可以從裡面發展出什麼。其後的作品畫面圖象,有些比較幾何、有些屬於有機的造形,但是概念是相通的。後來的畫作就慢慢不像這個時期有這麼多的空間暗示,就是純粹幾何造形的排列或延續。」

2003年的〈Symbol-01〉到〈Symbol-06〉,吳東龍在作品中確立了幾種圖象展現的基本規則,這幾幅作品現在看來還是別有味道。所謂事物開始發展的簡單狀態,也在這幾幅作品裡面看得最清楚,此後,關於形與色的遊戲有更多的跳躍,然而無論如何變化,還是脫不了他畫裡一貫的節制和優雅氛圍。

除了圖象之外,吳東龍的畫作在底色的處理上也堅持透顯畫布質感。「大學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在作品裡保留畫布質感,但那時候的畫法和現在不太一樣,是比較厚重的顏料堆疊和筆觸。進了南藝之後才明顯地突顯畫布的質感,這是自己的處理與選擇,也成為我作品很重要的一個部分。」

南藝期間,吳東龍受到兩位老師的啟發最多,一位是蕭勤,另一位是薛保瑕。回顧研究所時期所受的訓練,「老師們都站在鼓勵學生自由發展的角度。蕭勤上課的時候談論比較多的是精神性的概念、藝術家如何面對、回應個人內在的部分,他引導我的作品走入那個方向,而薛保瑕給我們的訓練則是另一個理論的面向。

「蕭勤很受學生的景仰,很多學藝術、繪畫的人也都很仰慕他,所以有機會能夠親炙大師對我們來說是很難得的,對於學生他也多半鼓勵,讓我們有信心繼續發展。薛保瑕比較不一樣,在景仰之外對我們來說還是一位很有威嚴的老師。薛保瑕對於研究生的訓練,相較之下比較偏重理論的養成,訓練我們思辨、寫作的能力。其實她上創作課看我們的作品主要是教我們理論的部分,如何從作品裡自我分析、詮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怎麼樣在藝術史中找到一個比較和觀察的切入點,分析自己的創作情況和位置。這種訓練對我們學生來說雖然是很辛苦的過程,但是非常有幫助。在這樣的過程裡,我知道如何為其他的觀眾提出一個切入自己作品的角度,而不只是交出一件作品而已。當然那樣的訓練對創作的人而言,也是很好的自我要求,可以釐清自己的創作。就像以前剛進研究所的時候,所上的評圖過程都相當猛烈,我也曾經質疑這樣的論辯到底是有沒有必要或者影響力。後來覺得,那個過程其實很重要,也就是如何把自己的整個創作能量發揮到一個極致,能夠讓所有的老師和同學了解、相互討論,那樣的訓練是很好的。」

幾年來,吳東龍的創作不但風格明確,創作的系列從2003年開始便一路開展、延伸,幾乎少有新的命名和重大的轉變。這和他的行事風格或許也有關係。他看起來總是早有定見的樣子,圍繞在生活周圍的事情似乎對他起不了太大的刺激,但事實上從作品也可以看到作畫的人敏感而刁鑽的一面,絕非沒有感觸,實在是太習慣有距離地保留或者節制。

「『Symbol』系列雖然畫了很多幅,但是每一年來看,我的作品數量不算多,再加上我創作和生活步調是比較慢的。我會調整自己展覽的空檔、節奏,這樣也比較不會覺得厭倦。每個階段中間如果有了新的想法,我也會把它帶入新的作品裡面,所以空檔的拿捏對我來說很重要。」一畫再畫的相同系列在每一個階段其實都有小小的突破和改變,對吳東龍來說,「最有意思的是畫裡空間的趣味,還有它的模糊的狀態、各種暗示性的呈現。」也因為風格趨向簡約,色感相對顯得重要,「如何在這麼簡單的選擇中,讓色彩本身顯現它的魅力,是我經常思考的問題。」為了精確呈現畫面中的圖象,作畫的過程他會以膠帶遮蓋其餘的部分,再繪以顏料,因此在整幅作品完成之前,通常無法看到作品的全貌。「直到畫完的時候把膠帶撕下來,才知道它原來長這樣,那種看到畫面的期待感是最有趣的部分。」

現在的吳東龍選擇待在新店屈尺,多少還是希望維持南藝時候那種和外界保持距離的幽靜清醒。環境對創作的影響可能在任何細節展現出來,就像2008年他在法國西帖國際藝術村(Cite Internationale des Arts)駐村,接觸了巴黎的人和生活讓他那陣子的畫作多了輕快鮮豔的色彩,「到了那個環境,對於色彩的運用也會比較大膽,但終究還是在一個和諧的狀態。」環境為解讀吳東龍的創作提供一個貌似可靠的線索。對於畫裡那些很難定義的東西總有人要很沒信心地問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會讓他有點皺眉頭。或許可以說,就是因為連日不停的大雨才會讓他畫出〈Color Lines-05〉這樣傾盆陰鬱又下不完的濕冷。但也有一種可能,這一切跟天氣全然沒有關係。

(藝術家雜誌 428期 00年代畫家點選 201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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