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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露猥褻的狂歡 | 余政達個展「OURS KARAOK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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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吳嘉瑄
以「類–紀錄片」的形式,以及「即興」的內容安排來與他者建立某種關係,似乎是余政達創作熱衷採用的風格與內容。從2008~2009年的「附身【聲】者」系列、2010年的〈中華民國頌〉和〈世界中的世界I:地圖〉,一直到他今年最新作品〈OURS KARAOKE〉,余政達從一種隱身於被攝者或攝影機後面,去指導被攝者說話或唱歌,像是影武者、也像是全能者一般。在此,余政達是以某個特定的發聲位置——亦即作為掌握話語權者,來探勘引導者與發聲者之間,關於翻譯–傳遞權力拉扯的關係,此或可用「微型外交」(註1)一詞來說明。到了〈OURS KARAOKE〉,余政達只是作為事件發起者與單純的旁觀記錄者,可以看出,「即興」成分,在余政達作品中的分量越來越重。
「即興」在余政達近幾年的創作中其實可以看出一清晰的脈絡,2008年的「她是我阿姨」便是他即興得最為極致的一件作品,無論是動機(在街上偶然遇到)抑或拍攝方式(甚至這真的就是一部紀錄片)都很即興,唯一刻意的,就是他虛構了一段故事,來將這部真實的街頭紀錄片「偽造」成另一段嶄新的敘事文本。而「附身【聲】者」系列與〈中華民國頌〉和〈世界中的世界I:地圖〉等作品,則是根據安排好的腳本,讓被攝者現場即興對著鏡頭表演。在「附身【聲】者」系列或〈中華民國頌〉裡,余政達掌握關係的權力清晰可見,他念一句或唱一句,被攝者就跟著照做;不同的是,余政達從躲在被攝者身後的黑影人換成了躲在鏡頭後面;但無論如何,他都預設並容許了被攝者可能的凸槌或擅改的即興表演,就像〈中華民國頌〉裡唱到最後一段的婦人,以額外的聲樂詮釋慷慨激昂地終了。〈世界中的世界I:地圖〉則又是另一個改變——余政達對兩個參與者下了個拼貼出自己心中最佳的世界地圖位置的指令,隨後便將主導權交給兩位參與者,自己則退居攝影機後面,不下任何指導棋。
〈OURS KARAOKE〉則在拼貼地圖的局(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一個遊戲)的概念上,將即興的意義發揮得更為淋漓盡致。余政達邀請朋友們加入演出(下指令唱卡拉OK),他帶著筆電到參與者家中,用視訊鏡頭錄製他們現場即興演出的卡拉OK秀,一些參與者則還扮裝演出。視訊鏡頭網路傳送端與發送端皆可看到影像的特性,如同鏡面一般,讓這些參與者可以在表演的同時同步觀看到自己演出。頗為有趣地,八頻道畫面裡的這些表演者,對著鏡頭(鏡子)個個都放得很開、嗨到不行地大聲吼唱,彷彿印證了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所謂的「……我們,活在通訊的狂歡裡。這乃是猥褻的狂歡。」(註2)一如任何一場的實境秀,這場卡拉OK秀裡,表演者狂熱自戀的即時影像激起了一種「看得太明白」的猥褻快感,鏡頭一開,影像它本身立即回饋給同時也作為觀看/窺視者的參與者,讓作為偷窺與被偷窺欲望的狀態同時纏繞著,也同時讓彼此刺激著彼此的蔓長。〈OURS KARAOKE〉本質是華麗而暈眩的,它一點都不「我們」,它其實面對著的是更多被含括在「我們」這一集合名詞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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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黃建宏,〈聲音的拓樸式外交--論余政達的「語音-藝術」〉,參見余政達部落格http://yuchengta.blogspot.com/2009/06/blog-post.html。
註2:請參見http://cyberikee.tripod.com/ecstasy_of_communications.html。布希亞說:「所有的功能都在一個單一向度裡,都在通訊的向度裡,被廢得乾乾淨淨;這是通訊的狂歡。所有的祕密、空間、和景象也都在資訊的單向度裡,被滅得無蹤無跡;這就是猥褻。」
(p077,藝外25期。20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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