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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當代藝術館「搞破壞—台灣藝術家個展系列」展覽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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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黃舒屏
一個文明的產生、形成、殞落，到被發掘、被解讀、被展列、被膜拜，然後被編列成為人類龐大歷史的真相，這整個過程是吸引人的，它承載著人們對於過去的想像，以及對於現在的認知。它的種種迷人特質加上大眾對於神祕過去充滿好奇的嚮往，醞釀出近年來美術館名利雙收的古文明特展現象。
對於涂維政這樣一個當代藝術的創作者來說，一個古文明超級特展的形成、如何被戲劇化的陳列、如何被商業機制解讀，如何引起廣大人潮的趨之若驚，甚至是背後的美術館機制，這種種的文化現象，如同造就一個文明，同樣需要機制的操作，符號系統的建立，人與體制的全力推廣，也同樣具有相當的時代意義。
涂維政創造卜湳文明、發掘卜湳文明、詮釋卜湳文明、展示卜湳文明，製造卜湳文明相關商品，這個以一人之力所經營出來的文明結構以及展覽形式，運用當代的後設語彙，除了對當下台灣盛行的古文明特展現象作出批判的回應之外，他也同時挑戰了觀眾對於展覽以及整個美術館展示策略的批判思考力。
他仿擬古文明神祕的迷人特質，讓當代的文明巧妙地在這個名為卜湳文化的內容中現身，將現代對於過去歷史的詮釋轉化成為當代對於當下歷史與文化現象的解碼；他並置了古典與當代的手法，架構了古色古香的表象，所要傳達的卻是表象之下沒有被揭露的真實與虛幻。卜湳文明這個不存在於當今考古歷史上的文化，卻實際落實在臺南藝術學院：明明是看似遠古文明的器物形制與神話系統，卻隱藏著電腦與滑鼠等當代文明的時髦符號；搭配著展覽內容出現的相關開發商品與商業機制，卻也成為藝術家陳列的展品之一；甚至連同美術館的場域最後也變成了展覽解讀的一個重要關鍵，一個與古文明展牽扯不上邏輯的當代藝術館，竟是卜湳文明遺跡特展的發生地點。涂維政整個觀念的展演，對當代藝術館來說，比謎樣的文明神話以及人潮蜂擁的超級特展更甚迷人，他讓展覽形制本身藉由展演場域的性格產生矛盾，並藉此突顯整個展覽不相稱的形式與背後藝術家的操作機制。
相對於整個古文明與美術館推行特展的運作形制,涂維政的個人顯得渺小，他以一方之力抗衡整個龐大的美術館形制，以一手創造的卜湳文明特展與過去世界上各種強大的古文明歷史及其超級特展的權威資源作對比的諷寓，他所企圖仿擬的卜湳文明超級特展相比之下顯得小巧許多，但卻處處顯示出超乎意料的精心策劃之結構性;藝術家不只創作了畫像石、碑石與陶器、甚至發掘遺址等實際物件，還包括了整個卜湳文化的神話系統、符號語言、社會結構體制的編造與創作，大膽利用史學語彙與史學家的詮釋權來反映當代大眾文化的特質與矛盾的荒謬性。更進一步地來說，藝術家還在自身的這個創作品中加入了美術館的行銷策略與行政策劃，涂維政同時扮演著考古家、史學家、藝術家、美術館行政工作者、展覽策劃者，甚至商品開發商，對於涂維政來說，每一個仿擬的步驟都必須謹慎且精確，因為越是精確無誤，越是能深入整個他所要批判的結構，藉由理解這個結構的完密性與組織邏輯，進而建構一個完全模擬卻在本質上荒腔走調的平行結構，作出對照的批判。
這次台北當代藝術館邀請涂維政作為個展的展出，在形式上相當謹慎地以美術館的資源支持藝術家的個人理念與觀念的演繹作品，即涂維政的「出世神韻：神祕卜湳文明遺跡特展」一作，但卻不介入藝術家本人對於屬於卜湳文明整體特展規劃的創作過程。「出世神韻：神祕卜湳文明遺跡特展」是一件藝術家精緻絕倫的當代藝術創作，它突顯出了一個當代藝術家對於體制的批判與詰思：這個意義吊詭的雙重結構與展出形式，將古文明/當代創作、策劃單位/藝術家、特展/個展作為結構一體的平行展示，藉由其中對照與對比，顯示出當代表現語言蘊含的解構性，在完全建構的同時進行完全的瓦解，在此之時，也潰解了權威體制與真相結構的牢不可破。
文明的神話、特展的迷思,引人入勝的也許只是說書者的花言巧語。涂維政的「出世神韻：神祕卜湳文明遺跡特展」如法炮製這虛偽的口沫，更煞有其事地引君入甕，剩下地就看各看倌如何在著迷之餘，端詳出藝術家佈局的言外之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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