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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帶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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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謝鴻均
自從女兒丁原好從我身上分娩成個體戶，她的成長在沒有人為指引的狀況下發生，而她的意識亦在本能的帶領下成形。這也許是一種生物本能，但從所謂的藝術創作角度來看，若創作的本源即是如此從無中生有的純粹與獨創，那麼我多年的art making僅能稱是一種貼近自身的「紀錄」。紀錄的符號有如隨時都在剝落的體屑，且輕且飄不均地散落一畫布，初始的確為這樣的認知感到落寞。而我卻隨即發現，讓這般剝落的體屑能夠活過來或許是一種轉機；但活絡它們目的並非死灰復燃，卻是將它們成為忙碌且興奮的樞紐，帶開認知之間的溝通，器官之間的對話，扭轉它們終為體屑的宿命。於是，貼身紀錄的符號得以轉化為活體屑。
視覺上的「紐帶」是扭動成形的可辨識或無以辨識的嬰體，在她們的身軀或局部佈滿了擾人的筋脈，並在放肆叢生的狀況下化約為外來的繃條，若及若離地與外在世界牽引或賤斥。體內五臟六腑的紐帶關係是藉著筋脈來連結，而當腦部結構在糾結狀態時，體內空間則受到不正常的擠壓或排空，此時若即時出現外來者，如西醫的針管或中醫針灸則從中協調；針頭頂著廣角內視鏡，以庖丁的經驗來切入並解構體內玄牝，此時器官自動讓開了一道樞紐，讓肉眼在內視鏡的引領下遊歷尤里西斯的人間歷險：在遺忘的國度裡，經驗「我思故我不在」的混沌；在世界的盡頭沒日沒夜地隱居，給眾人不在場證明；在永劫回歸的趨力下顛覆當下的滿足，進行每一次的反思。
在紐帶穿梭翻轉的旅程裡，出現了一線谿壑，稱之為「陰性空間」(chora, 即maternal space) ，這是個充斥著曖昧、混沌、無以言說、神漾與狂喜，柏拉圖曾用以解釋不可名狀「如子宮般」的玄牝空間。曾被問道，「水能夠代表陰性空間嗎？」也許可以，但是在沒有容器與溫度限制之下，任其流動的狀態。克麗斯特娃(Kristeva)認為chora這是對於陽性象徵界所標榜的理性、穩定、連貫與邏輯是一種威脅。克氏借用陰性空間的概念，以探索發言主體與象徵系統之間的驅力關係；我則用這個驅力來紀錄身上所剝落下來的活體屑。
「紐帶」所承載的是尚未被說出的語言符號及意義型態，其超越陽物的特質，乃屬肉體的女性神漾(feminine jouissance)，是在進入象徵系統之前的一種無語的狀態，由各種慾望衝動交錯橫越或牽引。對克麗斯特娃來說，它確是一種「創作衝動的未知地帶」，是母親孕育生命，包容能量的空間，其中只有聲音或是律動的節奏才能呈現這種存在狀態。從依蕊格萊(Luce Irigaray)的立場，這樣的陰性文脈可用「內視鏡」來檢視，並用後解構的策略將真理、上帝、超越、陽具、象徵性秩序排除，以凸顯陰性「他者」的潛意識層面及其液態的認知價值。屬於陰性的「匱乏（缺席）性空間」在越過了陽性思維後，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推崇與擁護。對西蘇(Hélène Cixous)來說，這是一部用「白色墨水」所撰寫，無法中斷、滔滔不絕、且不需文法的「陰性書寫」，自由自在地流動的文字令人癡醉情迷。
於是，「紐帶」連結了我的認知與隨時剝落的體屑，就這麼讓人欲罷不能地用「白色墨水」組出您也許願意認同，也許無法認同，也許困擾，也許喜悅，也許，許多的MAYBE。此時過渡清醒的我，準備乘上「紐帶」所編織的筏，做起夢想多時的白日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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