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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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法局 肉體與靈魂省思
 
文 / 陳小凌

「要讓一個僵化的靈魂重新思考,必須先喚醒他的身體。」録像藝術家陳界仁的這段話,為九月五日在台北光點舉行的「靈魂與身體影展」做了強而有力的開場。影展開幕片將播出陳界仁的最新作品『軍法局』,這部由西班牙蘇菲亞皇后美術館委託陳界仁創作的作品,四月在西班牙發表,這次的發表是台灣的首映。

「軍法局」是台灣戒嚴時期審判與關押政治犯的地方。陳界仁說,影片拍攝時,台灣官方正將其改建為「人權紀念館」。然而這部影片的內容並非關於「軍法局」的真實歷史,僅是藉由「軍法局」作為從過去到現在這個國家機器的「隱喻」。

在這個「隱喻」的空間內,陳界仁藉由一個被遺忘的政治犯,在即將改建為「人權紀念館」的軍事法庭與監獄裡,與失業勞工、外籍勞工相遇;並在這個權力空間內,共同搭建一個鐵皮搭建的臨時居所,過程中不斷發出身體撞擊鐵皮的巨大聲響,藉此反思台灣雖然早已解除戒嚴,但台灣當代社會中諸如外籍勞工、外籍新娘、失業勞工等還處於「被宰制」與「被排除」的生存狀態。

延襲他過去一貫對歷史與權力的思考,藉由一個活在過去的幽靈與現代人的互動,來探索身體與空間、時間的關係。「我並不想還原或再現歷史,而是喜歡用事情的『連續性』來看當代的問題。」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家對面就是台灣戒嚴時期的「軍法局」。我從小就在「軍法局」的圍牆外嬉戲。在我的成長過程中,「軍法局」就像一個「自然物」般地存在於日常生活中。我後來慢慢知道「軍法局」內關押著一些政治犯,但是在反共、戒嚴的時代,「政治犯」是一個不能公開談論的禁忌,這使得我在經過「軍法局」時,常常不自覺地想像著裡面發生了什麼事?裡面的空間是什麼樣子?那些被關押的人在想什麼?這個地方跟我的關係又是什麼?」

如今公開談論政治不再是禁忌,關於戒嚴體制、白色恐怖也成為媒體常常公開討論的話題。因為一些機緣,陳界仁遇過幾位過去被關押在「軍法局」內的政治犯,聽他們談過一些「軍法局」內的情況。去年的十月,他重回「軍法局」的圍牆外,看著這個因為尚在整修還無法進入的「人權紀念園區」,想像開幕後裡面將會展示大量過去被封閉的檔案、國家機器殘酷的鎮壓手段、以及受難者的口述歷史和相關的紀錄片。

站在整修的圍牆外,陳界仁想像著這個曾經距離自己生活那麼近的地方,裡面是否還有一個被遺忘的異議者,繼續徘徊在將改建為紀念館的監獄和法庭內,凝視當代的社會管理機制?他說,自己常想像著這個空間,是否既可以是過去被封閉的檔案重新出土整理的場域,也同時是一個不斷指向當代處境的反省空間;那些被管理機制所排除的人群,如何通過自身不斷的書寫,反過來檢驗這個被進行過「腦部思維阻斷手術」的社會。於是,「軍法局」的芻形產生了。

在準備拍攝影片前,陳界仁邀請社會系的學生、失業勞工、外籍雇工和遊民參與演出外,也邀請了沒有身分證的非法移工,但在開拍前幾天,這些非法移工被警方逮捕,因而在影片中他們只能以「缺席」的方式呈現。他說,影片裏出現「整修中的法庭與監獄」都不是真實的,那些場景事實上是在一座即將改建的工廠內搭建的。

紐約村聲雜誌(VillageVoice)在2007年的一篇評論論及陳界仁緩慢、無聲的影片時說道:「陳界仁清楚明白的影像創作政治,是與過去的人道左翼有關聯。他檢視、甚至批判我們當下的全球經濟體制。…以長鏡頭和人體細節的優美特寫,創造驚人的影像,同時讓人傾聽寂靜。」

以往陳界仁的影片都是沒有聲音的,「軍法局」首次嘗試現場收音,而且做了有趣的對比,「我刻意讓虛擬幽靈的腳步聲顯得沉重而大聲,反而現實中人物的腳步聲讓它變得虛弱而微小。」片中大量使用走路、繞圈圈的意象與聲音,讓對歷史的控訴變得荒謬而虛無。

軍法局是過去威權的象徵,去年拆除改建為人權紀念館。陳界仁的疑問是:「有形的、禁錮身體的圍牆消失了,而存在於當下諸如移工、外籍新娘、非正式經濟下的勞動者的「異議」聲音,如何能同時被揭露?」(2008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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