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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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在躍動成畫作 黃致陽藝氣風發
 
文 / 張孟起

黃致陽創作最本質的內涵,在於他對生物性的能量與原生力量的探索與關注;造訪黃致陽的作品,你會被他詭譎的氣氛所深深吸引,更會被他旺盛的創作力所驚訝和震撼。黃致陽是一位創作力極度旺盛的藝術家,創作的媒材也相當多元。他自一九八○年代末期在藝壇嶄露頭角之後,作品的風貌有過許多的變化,但是深究他創作最本質的內涵,還是在於對生物性的能量與原生力量的探索與關注。

兩面手法乖乖上課私下創作

一九六五年出生的黃致陽,畢業於中國文化大學藝術系。黃致陽成長並崛起於台灣藝壇的年代,正好是在解嚴前後,他在解嚴前進入大學,在解嚴後大學畢業。那是一個威權崩解,社會力爆發,人心思變的年代。街頭運動對體制的衝撞,經濟的爆發股市上萬點與接下來的泡沫化,人心的迷亂空虛造就各種怪力亂神大行其道。種種的現象,都是藝術家激發創作靈感的來源。

黃致陽回憶當時的心境說:「十幾二十歲的時候,總是想能不能在這個體制裡掏出什麼東西?對於當時那種學院式教育的模式是有點反動,但是學院的那套模式也不能說不好,它使得我們跟歷史文化有某種連結。」對於學校教育,叛逆的黃致陽有他的對策。他說:「我就是採取兩面手法,上課反正也很乖,一樣交作業、臨摹,我個人覺得臨摹、寫書法是基本技術的訓練,其實很重要,所以也不會跟老師做什麼反抗,但就是兩面手法,自己私底下畫另外的東西。」

當時黃致陽已經在思索,要成為藝術家必須要有自己的語言,要有原創性。那要怎麼做呢?黃致陽說:「我在當時就是用最笨的方法,一筆一筆的去磨練探索,因為在山上(陽明山),就觀察自然,融入大自然日夜生活的變化,基本上就是在玩,很無意識的、層層堆疊筆墨,就好像塗鴉一樣,然後慢慢地把那個意象一點一滴的表現出來。」

變形生物反映人性崩壞現象

回想當年黃致陽說:「一九八七年解嚴,剛好是我大二的時候,當時大部分的學生都在思考,你是什麼樣的人,要做什麼樣的事,會透過什麼樣的方式去認知自己和外界的事物?那等於是一個啟蒙,因為既有體制的鬆動,社會不斷有抗爭,當然影響我們大學生對藝術、教育和體制的思考,也牽涉自我身分認同......等種種問題。」

黃致陽的「花非花」、「拜根黨」、「 形產房」、「Zoon」系列,都是這一時期的作品。他將水墨的尺幅放大,巨幅的畫面上墨色酣暢淋漓,呈現一幅幅人蟲變形的生物形象。這些似人似蟲,非人非蟲的畫面,正是黃致陽對於人的價值與人性的道德的質疑與批判,反映出社會轉型期人性崩壞物慾橫流的現象。

在展出時,黃致陽也改變了傳統水墨畫貼牆懸掛的慣例,將一幅幅巨大的畫作懸空懸掛,讓多幅畫作組成觀眾可出入的空間,讓觀眾可以在變形生物群中進出,貼近感受變形生物的荒謬震撼,感受藝術家對於社會批判的創作用心。

裝置藝術發洩旺盛創作慾望

單純的水墨創作,不論尺幅的巨大與陳列的創新,還是沒能發洩完黃致陽旺盛的創作慾望,他嚐試進行多樣的裝置藝術的創作。

一九九八年,黃致陽應邀參加嘉義裝置藝術大展,四處開車尋找創作媒材,最後到了牡蠣養殖的東石鄉。黃致陽說:「當你看到東石鄉整串的牡蠣殼,陽光一照,那珠貝般的光澤閃閃晃動,和平時餐桌上幾顆軟軟的牡蠣相比,感官全面洞開,真的非常震撼!我個人很喜歡吃牡蠣,後來到了嘉義才知道,東石鄉就是台灣牡蠣養殖業最大的所在地,我一看覺得很壯觀,很吸引我,那種很原始的生命力的物質就擺在那邊,我說,不用這個還能用什麼東西?所以草稿兩、三天就提出去,這就是一種對物質的感動。」

牡蠣殼養殖在潮間帶,一個殼可以長出一、二十顆牡蠣,是群聚的生物。牡蠣殼每個月長一圈,樹木是年輪,而牡蠣殼是月輪。黃致陽說:「這些都滿有意思的,殼就講到居住,它裡面生育,性的這種意象全部都連結在一起,我覺得把它拿到都會裡頭會很有意思。」

視覺震撼巢穴弔詭福水寄望

黃致陽的裝置藝術作品「巢穴」,完成後陳列在台北市信義計畫區。牡蠣一串一串的就像一棟一棟的高樓大廈,跟都會形成強烈的落差。圓形的結構是想要主體變成一個很荒誕的、生物居住過的遺跡。黃致陽說:「那蛋型像一艘船,像諾亞方舟;那一格一格的就是它繁殖的空間,所以我叫它生物劇場或是巢穴。」

用牡蠣殼建造的「巢穴」矗立在台北都會核心,強烈的距離感與荒誕性,和周邊的大廈相對映,這些現代的「巢穴」與黃志陽的「巢穴」形成一個弔詭且引人思議的生命場域。由空中鳥瞰,猶如一座有機的生物競技場,所引發的視覺震撼深印入腦。這是黃致陽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也是他當時給台北市最震撼的禮物。

由牡蠣殼迷宮「巢穴」,到長滿人工綠青苔的房子、用地衣塊砌成的玻璃牆、探測淡水河顏色的白布與把人類植物化概念的繪畫,都與他醉心於生物的本質有深遠的關係。接下來的裝置藝術「福水.藏水」是將裝了水的小塑膠袋綁在樹上,反映居民對於水的期望。

靈感來自於巷子口攤子菜盤上方驅趕蒼蠅的水袋裝置,這是台灣地區既有創意又符合衛生的一種常民裝置。這個創作是以生活記憶的符號來成為創作的素材,並結合了習俗中祈福的活動模式,在水袋下方繫上紅色祈福籤條,籤條上書寫內湖居民對於水的期望。配合台北燈會,黃致陽創作出「燈奴」作品,是一件行動表演的燈具;炫目的電火人,將會在固定時間穿梭於黑夜杉樹林中,與民眾產生互動。

水墨創作傳遞另類審美趣味

黃致陽以毛筆紙墨開闢中國人物畫新境界。狂放、重複和蔓生的筆觸,構成巨大怪型如人體的細胞、纖維和筋脈,強調性器官和雌雄同體的生物能量,似毛毛蟲和草履蟲般低微而蠢動。

黃致陽說:「基本上我就是一般說的「中鋒用筆」,我很刻意的把自己約束在這麼小的範圍,就只能用這種筆墨,用這種簡單的東西來呈現,那就是制約自己,希望在一個狹窄的縫裡面,看能擠壓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黃致陽只是選擇水墨做為他創作的媒介,而他的平面藝術絕對不可視為水墨畫,因為他在技法上與傳統水墨完全不同,傳遞出來的審美趣味也不相同,帶來的視覺震撼更是不同。

二○○六年開始,黃致陽選擇北京作為自己的創作基地。在北京市郊的金盞鄉長店村,黃致陽潛心創作,專注而修行式的創作,激發出更多的靈感,由平面、裝置,進而到雕塑作品。

黃致陽刻意的保持著回歸到純手工繪製、重複性極高的紙上作品,又以近似宗教場域的展出方式,在人形的表現上誇張性器,也有雌雄同體、自體性交的圖騰式表現。他的圖像明顯的表示了其對科學、理性、邏輯的反抗。

所有創作恰似延續性的故事

從平面到立體,乃至於空間,黃致陽過去慣常採取單一的結構性筆法、肌理創作,做出如毛毛蟲(如「 形產房)、草履蟲(如「戀人絮語」)、蛋(如「潮天」、「巢穴」)等生物性本質,從單一元素建構出複雜龐巨的畫作、裝置藝術,取用的媒材雖有變化,長期間累積下來,似一個具有延續性的故事。

黃致陽說:「我的藝術是內在血液的流動和抒發,或是我個人細胞的躍動而流露出來的痕跡,只能簡單的這麼講。那種狀態,我很難去回答,有人說像起乩,意識狀態忽暗忽顯,不一定,滿難講的,我必須無時無刻去凝聚那些意象。」

造訪黃致陽的作品,你會被他詭譎的氣氛所深深吸引,更會被他旺盛的創作力所驚訝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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