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
相關專文 Essays


書人物:李維菁的許涼涼「少女學」
 
文 / 蘇惠昭

在即將上市的《我是許涼涼》中,「少女們」固著在生命的某一時間點,明知虛妄,卻因為事物的真相不迷人而執意停留……。

李維菁是怎麼開始寫小說的?

多年前,她從台大新研所畢業,進入媒體。她擁有對藝術的敏銳、卻完全不想投入藝術創作,於是選擇做藝術線記者。如果再往前問,是為了進到媒體才考新研所嗎?答案很跳,「因為念完農經後不想繼續讀財經,也不想出國學管理,所以考了新聞研究所。」

新研所連結到媒體,但媒體是一個大量使用語言和文字的場所,而李維菁卻從來是「和人說話很辛苦」的個性,連接電話對著不知道那頭是什麼人說話這種「小事」,都會困擾她。靈魂的騷亂、內在的暗影,表面多半看不出來,或者說,表現出來正好相反,少女的天真可愛,李維菁攜帶著這份老天賦予的外顯資源,以及足夠應付職場的聰明,以此入世,接受了社會化的震撼教育。

鋪展許涼涼「少女學」

李維菁每天寫藝術報導,也寫藝術評論,有一天她寫了一些不同的東西給副刊,卻不知道那叫做小說,結果人間副刊老大楊澤說「這孩子可以寫小說」。她眨著大眼睛心裡有些感動,記住了這件事。

不過還要等10多年後的今天,李維菁才出版第一部中短篇小說集《我是許涼涼》(印刻),雖然一直到簽約出書前一刻,她腦中還不斷冒出把文字毀掉的畫面,「但這到底是我第一次,自己為自己做的事。」李維菁用一種低到聽不見的聲音說,自己對自己說。

她沒有受過扎實的文學訓練,真不知道怎樣才叫寫小說。對文學或對人生,她自覺「未開化,晚熟」,但寫作就像受到某種蠱惑,某種驅使,每隔一段時間就不得不回去寫,莫名奇妙的,一點一點的寫,就這樣她寫出了《我是許涼涼》的「少女學」篇。

寫「我是許涼涼」和「普通的生活」兩個中篇時,李維菁已有了「我在寫小說」的自覺,這兩個故事的表面都是愛情,38歲的許涼涼和小她12歲的男人戀愛。另一個,也是「許涼涼」吧,和一個大20歲的男人戀愛。兩個故事其實是同一個,「核心都是對虛妄的執著,不管回憶或感情。」許涼涼,同時也是「少女學篇」裡的那些少女,「僅管腰臀已經累積了一層厚厚的脂肪,臉上有著細碎爬行的紋路,少女們仍舊懷抱著對於愛情、友誼的純真戀夢,恍恍於人間渡過悠悠時日。」

寫作像和魔鬼打交道

許涼涼們,固著在生命的某一時間點,明知虛妄,明知跨一步就過了河,卻因為事物的真相不迷人而執意停留在這一頭。「有人天生就是熟女,廣告中說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少女,那是放屁!」李維菁聲音大起來,控訴什麼似的。

和許涼涼度日的那半年,李維菁已是媒體主管,午夜12點下班後她會一直寫到天亮,一度寫到情緒負荷不了,頭痛欲裂,氣喘起來,「像和魔鬼打交道」,但她不敢停止,「害怕那口氣會鬆掉」。

但在另一方面,李維菁卻是既冷靜又理性的。她加入大量的論述,不似一般小說的對話。她喜歡用文字堆積成顏色、亮感、氣味……,逼著讀者叭啦叭啦用嘴巴讀。她總是先有畫面,再有聲音,最後流出文字。她總是記得許多人情世事的細節,絲絲縷縷,再一一拆解它們。她總是看見普通的狀況下看起來普通生活的人,他們如何生了一次又死了一次,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然後忽地一把拉高到哲學辯證。她不喜歡小說裡的元素是可被辨認的,刻意不去寫能夠指認的生活周遭的地標,包括為小說裡的人物取名字。「許涼涼」這個名字是忽然冒出來的,李維菁覺得就是它了,有點搞笑,不是習慣用的,不造成干擾,沒有意喻。

一種不是張腔的張愛玲

「一種不是張腔的張愛玲。」這是駱以軍讀《我是許涼涼》後的說法。李維菁不是張愛玲粉絲,但讀《小團圓》時她卻哭得很慘,「一個女人的人生再悽慘也不過張愛玲,給我10倍的才華,我都不要那個命。」

李維菁不要那個命,從小她期待成為快樂的家庭主婦,有可信任的丈夫、孩子,總之就是一幅普通生活的畫面,偏偏她一次又一次繞到普通生活的背後去,於是錯過了友情、愛情、婚姻……,但小說就在那裡等待,在書寫裡她得到某種安定。

「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這話出自張愛玲的「天才夢」,李維菁是這樣開始寫小說的。

(2010-10-24 新聞速報)
 
Copyright © IT PARK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Address: 41, 2fl YiTong St. TAIPEI, Taiwan Postal Code: 10486 Tel: 886-2-25077243 Fax: 886-2-2507-1149
Art Director / Chen Hui-Chiao Programer / Kej Jang, Boggy J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