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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進行式的藝術—關於「行為與空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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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呂清夫
近年來，主題明確的展出莫不為國際間所重視，因為主題乃是展覽的靈魂，沒有主題而辦展覽便容易淪為大拜拜或習作展。但是要確立主題則非易事，因為它既需要眼光，更需要膽識。在這方面言，市立美術館確為國內藝壇作了不少次的拓荒工作。
這次的「行為與空間展」又是一個別開生面的展出，同時也是一個思索當代藝術的良機。在中國畫史上，我們不難找到類似的先例，像「歷代畫史彙傳」便提到一個名叫顧生的晚唐畫家，他的作畫方式充滿身體表演的性質，書中說他：「每畫，先貼絹數十幅於地，多研墨汁及諸采色，各貯一器，使人吹角擊鼓，數十人齊聲大噪，顧著錦襖飲酣，達絹十餘匝，取墨瀉絹上，次傾諸色，乃以長巾一頭，覆於所瀉處，使人坐壓，己執巾角，受之廻環，既徧，然後以墨筆隨處開決，為峯為嶼，妙不可言。」
這種行徑令人想起了西方當代藝術的源流人物波洛克(J．Pollock)他作畫時把畫布放在地上，人走在畫布中，讓顏料淋遍於畫布上。美國極負盛名的批評家羅森堡( H．Rosenberg)曾說，畫布對波洛克而言，已不是描寫的、或表現的空間，而是行為(action)的空間，畫布上出現的並非一般的圖畫(picture)，而是一個事件(event)，它等於畫家傳記中的一個吉光片羽。
這裏面有很多的觀念都為後來的前衛藝術預留了伏筆。例如行為或行動的重視導出了後來的事件藝術(Event)、偶發藝術( Happenning)、身體表演(Performance )等等。這些藝術都沒有情節，都具即興性質，尤以事件藝術最無組織，但不管怎樣，它們都不同於一般的表演藝術或演劇，它們只有一個公分母，那就是畫家用身體把生活片斷作個即興構成。如再窮本溯源，尚可追溯到拼貼(Collage)，因為這些藝術簡單地說，乃是行為的拼貼，畫家們要像立體派拼貼日用品的片斷那樣，把自己的行為片斷地「拼貼」起來。由於這些「拼貼」，使我們對於日常行為、乃至社會生活童生了赤子般的觀照。它不像演劇那樣把生活表演出來，而是直接把生活赤裸展現出來。它不是過去完成式，而是現在進行式。
波洛克對於現在進行的行為比過去完成的作品更為重視，因之，才把自己投入畫面之中，使空間與藝術家之間造成互相侵透的作用，這種狀況發展到後來，連觀眾也被捲了進去。易言之，藝術家是在現實空間的張烈意識下進行創作，現實空間也因他的創作而產生異化作用，等到觀眾前來參觀，更為空間帶來未知的變數。
這種作品與傳統藝術的最大差異在於不把作品孤立起來，卸與空間、與觀眾水乳交融，它們不讓畫框或台座把作品與空間隔離起來，也不使自己變成團塊(Mass)而孤芳自賞，卸分解自己，化入空間，有些作品更因時間關係，使空間產生變化。這種作品無以名之，西方人姑稱之為「裝置」(Installation)。
市立美術館這吹展出約可分成三部份，一是即興繪晝，因屬首次，參加者不多，切題者亦少，僅入選兩件，如能多留意一下中國繪畫的「落墨為蠅」或克萊因(Y．Klein )的創作方法，今後當有可為。
二是身體表演部份，亦屬首吹，少數參展者多少與演劇混為一談，因之，多少忽略了日常行為的赤裸顯現，不過參加者多，而且構思高遠，如再假以時日，當有可觀。
三是「裝置」部份，這類作品在國內已展出多次，水準逐年提高，風貌漸趨多采，如這次有結合錄影藝術與身體表演者，有利用裝置來探討再現的藝術(representative art)之虛構者，有使用陶土造形稍加時間要素者，更有整個房間佈滿「天羅地網」者。這其間容易被忽略的仍在於時間的要素，因為裝置作品如能因時間的關係而產生不同的變化，顯出現在進行式，那將更有可觀。
語云：流水不腐，一種現在進行式的藝術，將使我們永遠感到新鮮，感到年青。這次的展出主題雖屬首次，相信它將為國內藝壇帶來另一種活水，並為現代畫史樹立另一個里程碑。
(雄獅美術，No.195，1987年5月號，頁12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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