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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誌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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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重力速度中的神遊者─凝滯與空虛的《在記憶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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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邱誌勇
在傳統活動影像（moving image）的觀影行為中，觀者在影像投映前，總是呈現出靜態且被動的姿態，而單一屏幕中的敘事邏輯亦表達出其純粹性。然而，在袁廣鳴長期的數位音像創作風格中，不僅破除了傳統影像投映的準則，更呈現出其多元性。從早期的《城市失格》與《人間失格》系列，到近期的《逝去中的風景》系列，袁廣鳴實驗性地從簡單的靜態影像、複合媒材裝置使用，到「同步影片投映」（polyekran）的多屏幕裝置，透過影像的異質投映呈現出其造型性。而在最新的《在記憶之前》展出中，作品以一種能滿足人們感官期待的方式，將影片投影在整個幽暗的沉浸空間中，創造出一種看似不可能的空間併置手法，讓觀眾穿透不同於傳統感知的影像現實與敘事環境，提供觀者一次進入多種不同領域，等待著意念的介入，且感受著孤離失所的影像游離。
進一步地，歷身於袁廣鳴的作品中，偌大的空間中卻乏了一絲人的氣息，致使觀看情境中一股莫名的凝滯與空虛的直觀，衝湧而至。在《逝去中的風景Ⅱ》與《在記憶之前》中，虛無的寂靜影像與凝滯氣氛，令人猶如神遊者，翻滾於影像跳接及雜訊閃爍間；在《記憶中的肖像》裡，失去焦距影像，亦令人無法喘息地凝神專注其中；而在《微笑的小木馬》中，失去重力般的搖擺影像，更令人迷惘於物件與影像的交互關係之中。然而，在感受影像的張力之際，卻也清晰地呈現出「空間」議題的顯著位階。空間很顯然的是人們與世界之間關係的連結；而人們在這個世界之中經驗著不同的空間概念。隨著異質空間性的轉換，觀者的知覺凸顯出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即：現象的意義是在人的身體、空間與世界之間的關係中被創造出來。於此之際，在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影像之中、在空虛寂寥與凝滯虛無的情境內部，化身無重力速度中的神遊者。
其實，在袁廣鳴的《在記憶之前》中呈現出兩個重要的命題：「速度」與「穿透」。藉由數位影像科技發揮了多重的影像速度感，並藉由影像的運動速度，讓觀者自我置身，猶如親臨並沉浸於影像之中。正如維希留（Paul Virilio）指出，當代影像科技所造就的速度感是種權力的象徵，無論如何，征服便是領先；抓住速度，便是掌控權力，維希留稱此種因速度所產生的權力支配形式為「速度政權」（dromocratie）。簡言之，速度政權清除所有事物／景物；同時也消除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係。在「速度即是環境」的景況中，意味著時空距離的感知被數位媒體科技改寫。維希留把「加速」視為是科技進展的核心要點，從時間面向來說，資訊的傳遞時間縮短到極致；從空間的面向來說，幾乎所有物理空間都可以透過傳播科技到達，「彼地」，因而彼地也轉化為「此地」。意即：當代媒體科技決定性地改變人們對時間與空間的觀念，此改變更是一種致命性地對時間與空間感的磨滅。在「速度」的命題中，袁廣鳴透過速度的表達形式，讓觀者在此時此在之中，體驗錯亂的時空感知。例如：徜徉在《逝去中的風景Ⅱ》與《在記憶之前》中感受無重力。《逝去中的風景Ⅱ》（2011）為三螢幕同步投映的影像裝置，在不斷地將攝影機鏡頭推進(forward)與後退(backward)之間，場景產生變換，在影像運動之中，觀者的眼睛尚來不及進入場域的觀看之前，便被迫遠離。相同地影像書寫也呈現在同步四投映的《在記憶之前》影像裝置中，投映的影像時而遠離、靠近、環繞及上下的運動。兩件作品的影像叢集時而快，時而慢地運動著，讓攝影機的眼睛恰如其分地取代人們的眼睛，引領觀者的意識(或者無意識)浮游於影像的虛擬性之上。
因而，沉浸在「異態」的速度感之中，觀者在其與空間之間的關係裡扮演著關鍵性的角色。身體的空間性不同於客體的空間，也不同於「空間感覺」的空間性，或是位置的空間性，而是一種情境的空間性。這個情境的空間性與人的生活世界相呼應，此種空間性不僅意味著人與其所處環境之間的外在關係；更意味著人與他人之間的際會(encounter)。因此，此種情境概念更進一步指出人的內在性與外在性之間的交互關係。對維希留而言，媒體科技所形構的速度環境取消了真實空間的存在，因為透過媒體科技作為工具的觀看和聆聽，乃至於身體行動因而可以跨越時空範疇做出更多行動的狀態。特別的是，在《微笑的小木馬》中，袁廣鳴巧妙地設計木馬裝置置身於螢幕「之前」，並以「物件不動，影像位移」的策略，挑戰人們的視覺直觀感知。當處於介面之前的物件與隱身介面之後的影像之間相互運作，令觀者在「物件」與「影像」間相互穿透。同樣的「穿透」邏輯也呈現在《記憶中的肖像》中，以人物為主體的錄像裝置，再現出模糊失焦的影像氛圍，讓觀者的視覺游移於視網膜的效應之中，力竭地試圖「實在化」(actualize)影像中的客體，進而穿透了裝置物件中的模糊影像。從中可以理解，觀者的感官姿態並非是被給予的，而是被了解的。觀者的觀看行為將物理世界與虛擬數位世界中再現的影像，透過其感知接收與表現的活動連結在一起。當觀者專心致力地觀看著《微笑的小木馬》或《記憶中的肖像》時，其有意義的主體身軀已和介面連結在一起；作品裝置所應用的介面媒材也因此「局部地」被穿透。
由是，在袁廣鳴《在記憶之前》展中主要的四件作品皆因「速度」與「穿透」而維繫一起，更呈現出新媒體科技被人們視為是徹底改變世界運作方式的趨勢，而數位科技更儼然成為描繪全球化最為顯著的特徵。因數位科技所帶來的資訊衝擊不斷的成長與聚合，將不同媒介工具和資訊內容作結合，讓人們在使用新媒體科技之際，有了更大的彈性空間，因為媒體科技的角色已由傳統靜態的影像再現的工具，演變成為產生互動關係溝通取向中的媒材，透過維希留從速度切入的觀點可以發現，由數位科技所創製的影像，在人們對時間、空間與科技和人類支配權力的轉換，以及對社會結構演進產了了劇烈的影響，更成就了對於未來擬真影像的無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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