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柴美玲 |
|
|
|
 |
|
|
木頭人會說「畫」｜王福東藉「子不語」言志諷世
|
|
文 / 柴美玲
第一次看到王福東的作品，心中一陣波濤，彷彿進入一座怪誕、詭異的原始叢林。誇張謬趣的立體造形，掛著一幅「新儒家觀」的思想旗幟。
第一眼看到王福東的人，心中也是一陣激盪，彷彿讀見這人的怪異活力狂亂之神氣。一頭灰黑髮叢下一張略帶「原」味的臉，一襲深色棉衫跳出一條色彩鮮豔的領巾，和一雙黑色大頭鞋。
人如其畫，外在狂飆、角色多重。
果真見作如見人，人如其畫。
畫壇上，王福東一向予人多變的印象，八次個展，次次風格迥異。這一次，他挑上了木頭。
在台灣，尤其是中部地區，雕塑大都不離傳統實體或是工藝性格。王福東的「子不語」系列作品，則延續了他的現代藝術風格，融合了二度與三度空間，讓色彩與造形同時說話。
說什麼話呢？說孔子也不願說的話。
這得先從王福東這個人說起。正如他的朋友形容他「嫖發強悍、閃爍外張、怪力異能、敏銳善感。王福東給人的感覺，就像座熔漿流竄、反轉翻騰，隨時可能強烈爆發的活火山。輾轉在他內在的這股旺盛精力，不僅展現在他的畫作上，更延伸到其他領域。他是畫家，也是詩人、民謠歌手、作家、藝評者、畫廊總監。
他一旦投入工作，總是「從黑夜到天明」，不眠不休，他喜歡把酒暢言、呼朋引伴、任畫筆與酒杯齊飛，他總是東奔西走，從澎湖到紐約、從台北到台中。
他帶有強烈運動性格，組畫會、挑起美術論戰、推動新生代美術風潮、批判社會現象。
框架之外，多變易感、犀利尖銳。
似乎無法套入任何既定的框架之中，就像解讀王福東的作品，你也必須擁有一顆多變易感的心。
這個來自大海邊緣的孩子，自第一次搭乘澎湖輪漂洋過海開始，便逐漸展現生命中自我放逐的叛逆性格。1982年王福東自師大美術系「自動畢業」後赴美，一晃就是八年。
紐約時期，王福東的心靈與知識領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撞擊。其中以東村的藝術形式中，社政題材及塗鴉性格的「原味」，對他日後畫作影響至深。
「我發現所謂的『創作』，竟然可以如此『直接』與『自由』」，這種創作上的自由滋味，挑起王福東內在潛存的激情。
而在密西根唸研究所時期，受到原始主義的啟發，並逐漸過渡至畢卡索與現代主義的再印證。這段旅美生涯的所見所聞，除了轉換成大量文字發表，也深沈地落實在他1990年至1992年的畫作中。
返台以後，過去所累積的資源，在進入美術界與編輯抬的核心地位後，獲得了最大的發揮。王福東出任《雄獅美術》主編期間，這位新生代美術戰將仍持續他「冷眼橫批」的作風，將臺灣藝壇中隱隱蠢動的問題浮上怡面。論戰起、風雲變，台灣美術的輪廊與體質被抬出來重新檢討與架構。
由動入靜，激情降溫、沉潛鄉野
隨著去職《雄獅美術》，以及任職臻品畫廊總監，王福東再度將新生代的美術浪潮推展至中台灣，在這片保守的園地中埋下新的種仔。
這段時期他的畫作也從社政批判等題材，轉向流浪已久的心靈歸屬，「用色彩來為詩」是他潛沈後，詩人情懷的嘗試與展現。在形式上，他從激情的原色降溫，在層疊交融的顏料背後，呈現一種渾厚豐富的原質性。
「這過程，『我』是沒有太大的自主性的，而是由某種介於畫布與顏料之間的『物質』，透過畫筆經由我的手牽引出作品本身所發生的『詩想』與『繪畫品質』的完成…」。
這樣的過程，事實上延績到他後來的創作中，不論是他的「關於思考」畫作系列，或是「未來」的陶塑作品、或是「子不語」的木雕系列，這種不完全自主性的過程，透過雙手或工具隨著心念自然流動所完成的作品，透露出一種不可名狀的神秘與靈性。
從極動轉入極靜、從詢爛歸於平靜，王福東暫時退隱江湖。這兩年，地把自己「關」在嘉義縣竹崎鄉灣橋村的一座農舍。在這裡，他又一次向自己挑戰，拿起刀鋸搞木雕，在這裡，他從寂寞的「出世」反轉「入世」，提出新儒家觀，他要談一談怪、力、亂、神。
王福東終是靜不下來。
言志諷世，入世心念、現於木離
他分析自己的創作動機，是受了原始藝術中的木雕形式以及歐洲表現主義大師巴斯立茲的影響，加上他曾經遍訪南台灣原住民的雕刻藝術，於是當他拜訪嘉義玩奇木的親戚時，遂起心動念玩起木雕。
境隨心轉的結果，「子不語」系列便隨著他的懷儒心情，藉著樟木與顏料表達出來。於是一尊尊誇張變形的立體人物造形，披士彩衫訴說著這個社會種種扭曲現象，也訴說著王福東的感嘆。正在臻品畫廊展出的二十二件木雕作品中，「新儒家」代表了整個思想中心，也是用色最強的一件，紅綠互補與黑黃對比，將這位原名「人類學教授A先生」的儒家學者形象，強烈又有趣的凸顯出來。一顆饒富趣味的大頭，配上簡約或圓柱形的身軀，頭上兩顆突出的眼睛大觀天下之事，鼻下張著的小口似乎嘆息語言無效。
而也許，「子不語--禪篇」是他另一種理想境界，像禪者入定，任其色彩或深沈豐富、或水墨隱約，簡單樸拙的造形自定於空寂之中。
「遠厄廚」的半人半豬造型，則是隱喻諷刺現代人的頹廢與受宰制性，也代表了諸多社會亂象之一。
下一步，王福東又將出什麼新招，沒有人知道。他說他既沒有重出江湖，也不就此退休。不安於室的他直嚷著生活好無聊，女兒則是他目前唯一的樂子。
王福東的戰鬥性與行動力，已透過這次「子不語」作品的展出，悄悄宣告了他的入世心念，他想向更高雞度挑戰。而尋求大我的改革空間，乃是王福東不減的豪情。
(原載／《時報週刊》877期 1994年12月18日)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