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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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漱揮灑色彩畫出心靈山水
 
文 / 劉素玉

初見袁漱,很快就會被她秀麗的外形吸引,而其文雅的氣質更是不俗,對照她靈秀簡淡的水墨畫作,一位生活悠遊自在、超塵絕俗的現代女畫家的形象翩然而至,這種聯想之於袁漱,說對也對,卻又不全然對。

為了藝術創作忍受漫長孤寂

「我好像一匹馬,但是被套上韁繩,不能盡情的往前衝。」袁漱說。
這樣的話,出自一位創作有成的女畫家,乍聽之下,未免突兀,但這卻是她的真情告白。要成為一位專業藝術家的道路是漫長而孤寂的,而要成為一位女性藝術家的道路,就更要加倍艱辛,因為不論東西方世界,藝術至今仍是男性主宰,女性藝術家不但數量稀少,在全球一流藝術家排名錄上,更是鳳毛麟角,想要在一個以男性為中心的藝術界奮鬥,付出的代價必須相當大。
儘管如此,從十六歲就立志創作的袁漱,卻無怨無悔,不改其志。
與袁漱交談,很快就會發現,在她柔和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強的心,那種堅強來自對藝術的強烈喜愛,也就是那股熱情,支持她度過人生的種種困頓,支持她一再從岔開的道路中走回藝術創作之路。究竟什麼是套住袁漱的「韁繩」?外在生活的壓力,特別是家庭、感情的牽絆占很大的比例,然而藝事本身的尋覓與建立,也不可小覷。

幽居偏遠山區紀錄內心聲音

從小就愛畫畫的袁漱,自國立藝術學院第一屆畢業五年之後步入紅毯,生活重心以先生、家庭為主,可是想持續創作藝術的念頭卻從未斷過。「我常有一種焦慮感,怕無法創作。」她說。尤其在生下老二後,得了產後憂鬱症,常常不由自主的哭泣,究其根柢,在於擔憂不能實現她自小就渴望的專心創作之路。
幸虧孩子終究會慢慢長大,一九九八年起,當家庭環境比較許可時,她開始有更多的時間從事創作,雖然這是她實際拿起畫筆創作,所幸在此之前,她從未放棄對藝術的探討,只要一有空就寫生、畫素描,以及以札記、寫詩的方式,記錄對藝術創作的感想,這一種「內在創作」,對於後來的實際創作很有幫助。
另一個有助於未來實際創作的關鍵是,搬到偏遠的金山山上,過著幽居生活。她形容,在山上,幾乎終年雲霧繚繞,附近都是墓園,杳無人跡,她每天面對的是青山、白雲、大海,這一種全新的視覺經驗,與過去在學校看到的傳統山水截然不同,對她的繪畫創作是很大的衝擊,雖然她當時還年輕,學院嚴格訓練的框框一時還難以跳脫,但透過不斷寫生、寫札記,紀錄內心的聲音,日積月累之後,那段在深山中離群索居的生活經驗與視覺經驗,終於在幾年後,浮出自己的創作中。
最明顯的就是「孤山水」系列,其中的山石都是各自獨立,互不依存,但形成意味深遠的結構,似乎象徵著人與人之間彼此相屬卻不相連的距離,大量的留白,使畫面產生一種孤寂空靈之感,這種氣氛在傳統國畫十分罕見,尤其用色上有很大突破,藍色、綠色、赭色、紫色……,在孤寂中,透出一種生氣。

甩掉學院框架開創視覺效果

學院派出身的畫家幸運之處在於能夠接受正規嚴格的訓練,然而往往也是一種不幸,而愈是在學校表現優異的學生,畢業後往往更痛苦,因為他們想要脫離傳統及老師的糾葛比別人更困難,袁漱就有這種心路歷程,她費了好大的力氣,不斷自我否定、自我重新肯定,才漸漸走出自己的道路。她說:「離學校生活越遠,老師的影子越小,挖掘自我內在愈深入,自我的對話愈多,自己的面目就愈來愈清晰。」
要打破傳統及前人的束縛,首先是在形式上的改變,不論紙張、筆墨、色彩、構圖……,袁漱都大膽加以突破,例如她一九九八年開始打破在宣紙上創作的慣例,而採用棉麻布創作(兩千年個展作品);她嘗試用三角形,造成視覺張力特別強大、又形成「山中有山、山外有山」的複合畫面,十分耐人尋味。
至於在色彩上,袁漱更是大膽開創,她不但有金碧輝煌的山水(太虛系列),其中充滿活潑艷麗的金、黃、紅、黑、綠、紫等色彩;有時乾脆直接只用一種顏色,尤其近年來只單用紅色畫山水,造成極為強烈的視覺效果。

突破傳統窠臼真實取代形式

為什麼偏愛紅色?連袁漱也說不清楚,「就是內心有一股衝動,用了紅色之後,就覺得舒服了。」袁漱還舉了蘇東坡的例子說,他曾經畫紅色的竹子而被人質疑,他反問表示,自古以來都是用黑墨畫竹,但又有誰看過黑色的竹子?
蘇東坡畫紅色的竹子其實是一種對美學上的挑戰,他意欲突破傳統的美學窠臼,但在中國水墨畫史上,這種挑戰並不多見,而且蘇東坡也並不持續,更不激烈,更多的是帶有一種遊戲的心情。袁漱從中得到許多啟發,然而,有這種體悟,並且加以實驗,卻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從一九九二年開始,我就決定把老師教的放棄,但是怎麼走?我卻摸索很久。」
袁漱坦承,剛開始,內心十分徬徨,她盡量在形式上做變革,但直到近幾年,她了解到真實表現內心的感覺比形式改變更重要。
就像「孤山水」系列一樣既是一種美學形式,卻也隱喻了疏離的人際關係;「冷山水」系列,則更直接描繪她的生活感受,那是二零零七年夏天她在北京畫畫的渴望,「因為北京夏天實在好熱喔,所以就畫『冷山水』,可以讓自己清涼一點。」她說。

表現心靈山水走出自己風格

將內心真實的感受表現在紙上,成為袁漱創作的中心。「讓畫畫跟著內心的節奏律動走,放棄傳統山水畫必先造境的老路子。」袁漱進一步解釋:「繪畫時,完全不預設立場,內心隱約有一種影像,好像是無意識的,繪畫時,努力傾聽內心的聲音,讓筆墨順著內心的狀態表現於紙上,把那種影像表現出來。」
繪畫創作走到這一步,外界的山水似乎已經與她無關了,相較的,這是心靈的山水,以袁漱自己所形容的「意識流的山水意象」也很貼切,而欣賞她的作品,也可以直接感受到她心情的波動。
袁漱曾經住在金山墓園圍繞的孤山上長達數年,她真是少見的勇敢女性,雖然她不怕孤寂,然而藝術創作之路的孤寂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使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未必能懂。回顧袁漱自中學時代起就立志獻身藝術,但是這一路走來並不順暢,所幸即使在帶孩子的時期,她也從不停止與內在對話,思索自己的藝術道路;然而真正最大的挑戰,還在於本身藝術創作的突破,走出自己的風格,從一九九八年至今,剛好是十個年頭,她決定放棄學院的束縛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她甩開韁繩的時刻,從此她可以快意奔馳,勇往向前衝。

(新台灣新聞周刊2008年第636期, 頁7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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