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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種例外於現實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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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吳嘉瑄
依照秦雅君在「策展論述」（然而她自己並不認為是）中「重音必須落在起始」的解釋，廖建忠、賴志盛與李基宏三人展「作為一種例外於現實的狀態」這個展名，其實有個隱藏版的逗點——作為，一種例外於現實的狀態。「作為」兩字立刻就從輔助動詞轉換至也可當作動詞解釋的主詞／格位置，被後者、也就是「一種例外於現實的狀態」所支撐；因而「作為」就顯示出某種積極的去展開行動的意涵。我會這樣解釋的緣由，其實還來自於一個小插曲：為了找這個展的相關資料，我曾經到過秦雅君的部落格裡去翻找，部落格標題的一句話吸引了我：「真的，我好想當藝術家！」秦雅君這句有點玩笑話的告白，或許，其實更為貼近她，以及那票被她與藝術家自己戲稱為「黑幫」的想要成為／做什麼的欲望（或者也可以說是一種焦慮）。
從2010年的「雙盲」展到這次的「例外」展，秦雅君便以「攪局」的策略打亂藝術世界裡常規的藝術生產過程與模式，讓參加「雙盲」展的藝術家匿名展出，讓對於藝術創作的理解，以及藝術市場中的消費習慣失去「常理」判斷與遵守的條件。秦雅君就像是開了一個玩抽積木一般的遊戲局，對著這個積木疊疊樂抽掉一根積木，可能還又一根，去試探這個積木疊疊樂可以有怎樣「恐怖平衡」的局面，這也就是「雙盲」展實驗所帶來的挑戰樂趣。像是「雙盲」這種明顯顛覆挑釁常規的展覽，可能僅僅只能作為一種嘗試與例外（特別是對照誠品畫廊趙琍一直強調的，這個展對於畫廊跟藏家來說真的是一個難題與挑戰，更可以看出），這次的「例外」展顯然較為收斂，但同樣頗具實驗的企圖心，對於這個展的思考，她就這樣說：「是如何讓大家對於這個展有些想像」。
例外」展作為一個不那麼血統純正的策畫性展覽——即策展概念先行於展覽實踐或藝術家創作，所謂「策展人」角色的正當性，就秦雅君立場來說，是像「撿便宜」那般名不符其實。對她來說，她與三位藝術家的創作可以說是「幾乎」同時確立與展開行動，這樣的說法毋寧比較貼近她的認知；換言之，她認為她比較像是在創作，她說：「作為一個適正為參與其中的個體及其所從出的團體的實踐歷史所吸引的旁觀者，在目睹展覽逐漸成形的過程中，模仿著這些藝術家慣常的創作方式，我亦嘗試藉由自己唯一擅長的身體技藝，展開以這些個體及其所從出的團體的實踐歷史為主體的一項寫作行動。」（註1）就這樣的自我轉換身分來看，我們當然可以將廖建忠、賴志盛、李基宏與秦雅君共同建構起的展覽——無論創作還是書寫，視為一個具延展性、歷時性的集體創作計畫，但我以為這可能還是比較像是個理想。但有趣的或許也就在此——就是得不斷地行動、作為，才有可能達致想要成為／做什麼的欲望。
我們還是得回到三位藝術家的創作來看這件事，因為沒有了藝術家們，這項集體創作計畫就很難實踐。「例外」展採取了個展的形式去處理空間，彷彿三個藝術家鍛鍊身體技藝過後的成果發表。這裡比較有趣的是關於「過剩」（excess）的行動概念：「一種大張旗鼓、煞有其事的正經姿態，將身體勞力投入看似無意義的過度虛耗。」（註2）廖建忠以其所謂的「表面工程法」技術，精湛地模擬了變電箱、怪手與垃圾車等真實物件。相較於藝術家騎著哈雷腳踏車（〈機車人生〉）所展現出的「處於社會空間中對於自己的慾望始終無能為力的徒勞身體」（註3），這些反映被慣習（也包含視覺上的）所制約影響的生活狀態的物件，顯得不那麼悲情與惆悵，而比較像是一種冷靜旁觀的思考姿態。李基宏的〈四月的工作〉也延續〈20081029廣場〉概念，記錄他自己數十天內每天在工作室附近某條馬路走八分鐘，並壓縮身體行動的軌道痕跡成為某種特殊的歷時過程的共時呈現（圖層效果）。「丟」系列靈感來自藝術家開車時經常來不及多看風景的遺憾，顧名思義，作品是將小型攝影機往上丟去拍攝風景二至三秒，再於電腦中放慢50倍集合成為三分鐘的日常奇觀。賴志盛作品中最有趣的作品之一〈原寸素描〉，是他花了數天完成，針對畫廊某空間，沿著此空間內所有物件、牆面的邊邊角角，一筆一筆劃上乍看還不易發現的黑色線條，這些作為中介／邊界位置的色線條便將真實空間與作品予以交疊，一如另一件作品〈作為一種例外於現實的狀態〉——一個掛畫的掛勾，暫時終止了觀看慣習的方式。
最後，再現了2000年「國家氧」（廖建忠、李基宏是成員之一）與賴志盛在伊通發表共同創作〈Arther〉，但一些想法由於種種因素最後無法呈現的作品場景的模型〈Arther〉，是相距十來年之後，這三個近兩年還能（願意）浮出水面的藝術家，端出他們過往某個想做而終究無法實現的理想模型，正是他們用以表明他們那尚未被生活現實消耗殆盡的，從事藝術創作的欲望，仍以一種超脫於現實以外的想像力一點點地累積，並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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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引自「例外展」展覽論述。
註2：王聖閎，〈徒勞〉，「台灣當代藝術摘要 2000-2010」（三），《藝外ARTITUDE》23期（2011.8），藝外雜誌社，頁62-63。
(P82-83，藝外24期。201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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