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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民生活病徵版：李柏廷個展「具體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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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吳嘉瑄
李柏廷3～4月份在台北數位藝術中心的個展「具體而微」展出了四件作品，分別是〈噪動〉、〈癱瘓工程〉、〈輸送影子〉以及〈彼端〉。在此，我們不妨先描述一下兩個在作品中被刻意突顯出的特徵。首先，是以投影所呈現的反覆出現的微小影像群體，它們不斷出現、消逝地循環出現，這些微小的影像若仔細看可以發現，其實它們是一個個以由上而下的角度所呈現出的人，其行進間擺動雙臂的動作投影；其次，則是對應於這些微小影像群體的投影裝置物件。就此兩個特徵來看，很明顯地，李柏廷其實是將投影的影像以及其所投影的背景：影像裝置兩者做了一種關係上的譬喻；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個體（微小影像）之於系統（作為投影背景的影像裝置）的關係。在此，微小的影像群體即可被視為是人在社會系統中生活的集體縮影，作品〈癱瘓工程〉即清楚說明了這樣的個人與社會的關係。〈癱瘓工程〉是一裝置懸掛於牆面的時鐘影像裝置，時鐘表面上另又做了城市風景攝影影像與小型建築工地模型的處理，並且在此表面上投射出反覆往來於此城市風景內的人群影像。承載時間意義的器具（時鐘）即暗示了呼吸循環一般的生物本能機制，並與城市影像／意象連結在一起，以象徵生活於此框架（城市）內的人們遵守此框架規則猶如遵守天然本能一般。
然而，就李柏廷的設定來說，這樣一種個體之於系統的關係，可能更是出自於他以及多數人已然不可或缺的（數位）媒體生活經驗，而他在這樣出發自日常經驗的思考架構下，即將此化為數種生理學式的身體病徵樣態的譬喻，無機世界中的群體生活被類比為一生物有機體的反應。以〈噪動〉這件聲音互動的影像裝置作品為例，李柏廷援引了「過敏」此一身體免疫系統因為外來物侵入人體而所產生之過度反應、排斥的概念，主要的裝置物為一個運用3D印刷技術所製作的球狀立體模型，這個球體表面被不定時投影人的微小影像，彷彿他們是從某個洞穴中爬出的蟻民；球體由數個板塊包裹而成，內部有數個由馬達分別控制板塊，板塊間有裂縫，透過球體中的麥克風收音，現場音量的大小造成球體板塊的震動，當到達一定的音量或頻率時，板塊間的裂縫便會增大，人的影像便大量竄出於整個球體表面，待過一陣子才又逐漸消失像是退回暗黑裂縫中一般。這個球體以及其之上的影像運作即被用以說明人們在各種媒體傳播之中，其思考方式可能受到了某種同化或約制力的影響——即李柏廷所謂的「強制自然」，特別是在網路世界中更是如此，在個人「準統計官能」（quasi-statistical organ）——亦即某種感知外在氛圍的能力，可以察覺媒體所呈現的主流意見，而這些意見則會轉化為個人對於社會主要價值的認知——的判斷下，可能出現某種類似於過敏的群體反應，就像是網路鄉民對於各類事物的民意趨向（註1）。
另一件〈輸送影子〉同樣也是這種網路鄉民效應的視覺化表現。李柏廷使用了一組架高的長條形影像裝置，上面架有一輸送帶，在這個輸送帶上，還黏合起一列微型樹木，然後再將微小的人群影像投影在輸送帶上，時而出現、時而消逝，這列樹木緩緩移動著，而這些人群影像便隨著移動到輸送帶的終點而轉至輸送帶下方終至消失，過程不斷循環。〈輸送影子〉中的人群影像隨著樹木移動而移動，即具現了帶著遮蔽、隱匿、靠攏群聚特徵的網民性格。
李柏廷將當代（數位）媒體生活去與生理學特徵以及新媒體藝術作結合的方式——亦即「媒體的實體化」（註2），或許某個程度上正回應了新媒體藝術與形式主義之間相互糾纏的迷思。亦即，李柏廷對於作品的技術／軟體的設定，參照了社會現象或者社會性的運作機制；換句話說，藝術中對於「世界或情境的轉換能力」，在此作為了藝術家「數位轉換的能力」（註3）。更簡單的來說，到了數位時代，藝術家用以反映世界的藝術轉化手段就勢必得面臨更多關於數位技術／軟體的影響或挑戰，而這也是數位時代中的藝術所必須面對的主要問題。
（藝外44期2013五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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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另外，「沉默的螺旋」（Spiral of Silence Theory）、「多數的無知」（pluralistic ignorance）、「中堅分子」（hard core）等這類大眾傳播領域中的問題，在數位網路媒介興起後也更形尖銳。
註2：出自李柏廷所言。
註3：請參考王柏偉，〈在數據與形式之間：數位時代為藝術所提出的新問題為何？〉，《藝外ARITUDE》44期（2013.05），頁X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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