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湯皇珍1999/7/8
林明弘這次發表的新作叫「無題─抽根煙」,他說:「藝術是一口氣。」一口氣,講它沒用又是有用的東西,少一口氣倒是無所謂,沒一口氣可能活不下去。
入口的二樓,牆面有五張花布圖案畫,兩張恰是由五面墊子組成的沙發椅,椅中間是立式煙灰缸一只。你當然坐下來可以抽根煙,卻又覺得不對勁,我分明是來「伊通公園」看展覽,哪有在藝術展廳抽煙的道理?但是仔細再想:「伊通公園」是個畫廊嗎?又哪有不能在公園抽煙的道理呢?你這麼一狐疑,只有往「上」?走走看。
看見了三樓,更令人舉步唯艱。地面極美的花圖案而牆面空白,好像本應該畫在牆壁掛毯的東西被弄錯到地上!該不該走?就像該不該抽根煙?
林明弘問你:空間的性質是甚麼?這些性質以甚麼做決定?是甚麼擺置讓你認為它是甚麼空間?當我們「人」走入一個空間,會不會自然有一個與它對話的態度和行為發生?其中轉折的過程如何?
當然,你還可以進一步再問,為什麼選擇使用這些俗氣豔麗的花布花紋,這些有些實際是從林明弘家裡搬來的傢俱。三年前林明弘搬進新家,正在佈置居住空間的同時也正巧在準備展覽。兩個空間,似乎都各自有其不同的因素要加以區別,做不同的考慮。但家庭的「裝飾」和藝術的「裝置」,一是實用分配一是美學思辨?一是比較沒有規劃一是不容虛設?一是私人空間一是公眾之處嗎?這些兩兩相較的關係成為林明弘的挑戰。
問題是要繼續走下去;就像花布上的花已經是花的再現,是花的花樣,林明弘還故意根據花樣毫無創新再畫一次,他問觀眾也問自己,這還是創作嗎?我還是個畫家嗎?
林明弘說:「苦惱的是我還想畫。然而經過了這麼長的繪畫史,此時又該怎麼畫呢?我夢想古老的東西再有新生命,再有一口氣!」不只繪畫而已,因為繪畫也是一種藝術狀態,回到零點去出發,威脅的就是藝術家的身份、藝術創作定義的動搖,一如對空間質性的重新界分引起的絕大恐慌。
家是一面畫滿枕頭花樣的牆?家的形狀恰巧就是最常見的家「樣」?地毯是真實的家用物?還是抽象的起居室?花,花樣,畫的花樣,甚麼是不可動搖的藝術?
林明弘在空間中將最基本的問題重新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