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璋
Lin Hong-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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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自然的策展?
 
文 / 林宏璋

這次的「2010台北雙年展」並沒有訂定任何的展覽標題,這個決定是企圖開放藝術作品的詮釋框架,而非讓標題的規範,讓展出作品可以在語言的意義之外取得作品本身的演繹位置,而非直接利用標題脈絡化的既定方式;更為重要的,是在於顯示出藝術作品與雙年展本身的關連,呈現作品與這個行之有年的展演間的特定關係。換言之,這個標題的缺席本身企圖反應雙年展做為特殊展演形式與作品關係,而非一般的主題展或調查展等等的群展形式,進而思考在雙年展近百年歷史中,其展演形式的可能與侷限。

缺席的標題

因而,標題缺席並不代表著策展主題與概念的缺席。在這次的台北雙年展的規畫中,策展人一直企圖經由策展概念,同時也是藝術發展歷史中重要的課題,做為規畫與呈現的展演措施,同時也是在這個展演中同時反覆出現的主題:這三個概念包含:一、機制批判演繹至今的展覽及策展樣態;二、藝術生產狀態中資源分配及權力的部屬;三、自我反觀(self-reflexive)做為藝術作品美學表現及樣態。而三個主軸一方面針對台北雙年展本身從1998年至今的展演脈絡的思考,同時也置放在台北雙年展在亞洲雙年展文化位置的反思,換言之,如果台北雙年展可以做為一個對於雙年展本身思考起點,那麼其本身的可能性及不可能性在那裡?成功與挫敗的標準又是如何衡量的?更為重要的,是當全球的雙年展聯繫著新自由主義的政治經濟邏輯時,如何能讓雙年展本身具有一種足以抵禦如此文化邏輯的「半自主」(semi-autonomous)空間,同時也讓雙年展自身不陷入重複既定的展演模式中?

這三個策展主軸反映出一種對於反映藝術本身的狀態,從1970年代以來的機制批判實際上有著法蘭克福學派對於批判性(criticality)的定義,同時也是批判性在無所不在的機制中做為自主性權充,機制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確保「再」生產既定原有的意識形態。生產狀態,一方面反應出經濟關係與生產工具技術的藝術生產基底(infrastructure),同時也是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式對文化場域的知會與回應,這包含精緻與常民文化的分野,同時也是在這個概念下文化習性的生成,化為個人的社會身體(social-made body)。自我反觀一方面回應了藝術本身主體的形成,一方面反觀標示這看待自身(see oneself),同時也是讓自身如何被看見(make oneself to be seen),也是在這個意義上,主/客體的關係可以被同時呈現,或者反轉成為一種互主體的樣態。

自我反觀的映射

從反觀的概念思考展演與暴露(exhibitionism)的關連,我們可以了解一方面展演做為暴露可以是奇觀的展示,另一方面,它藉由一種過度的展示(暴露)而顯示出自身欲如何被看見。這正是展示邏輯中顯示自身主體的狀態,問題不在自我的形象,而是自我如何形象化讓它者接受。在展演中,這個它者所標示出的不僅僅是廣義上的觀眾,同時也是展示空間的場域。而如果這個展演中的展示邏輯是一種特意的顯現與壓抑,讓某部分呈現(或消逝),那麼這本身顯示其構成方式的概念是個政治性的議題。這裡包含的不是藝術做為一種工具性在外部顯示的展陳方式,而是在自身就成立的對立情勢。

因而「藝術的政治性」指向的是藝術的內部,是藝術生產、消費及流通等模式的操作結構。換言之,是藝術本身如何構造自身的方式。呈現「藝術的政治性」是檢驗藝術自身方法,讓藝術的狀態有如鏡子般反射自身,這是一種較為不確定的情境,藉由不同的觀看,讓原本在藝術中「不可見」的重新可見,而藝術自身的形象可以被認識與觀察。因而,藝術政治性的展覽必須有一種不穩定的展演語境,讓如現象學的「存而不論」的時刻產生,呈現藝術自身。這正是藝術自我反觀的運作方式,以了解藝術生產的源初狀態。

在全球化雙年展盛行時代中,今年台北雙年展是嘗試藝術本身政治性的展覽,同時也是思考雙年展本身的起源及必要性的展演。而雙年展做為一個「政治性」的思考,必須從原本的政治與倫理途徑之外,去思考藝術本身的起源、效用及規模。因此,這必須反轉展覽機制本身,讓原本藝術家與策展人、呈現及接受、理論與實踐等的對立面消解,讓原本展覽中隱藏而「中性化」的元素顯現出來。因此,一個展演的政治性呈現不光只是機制本身的作用——權力本身的部署及分布;而也是藝術機制本身的效果——藝術如何被接收、分類、觀賞等,是一種從藝術社會關係內化在個人生活模式的影響。而其實,展演本身從來不僅僅是藝術作品的集合展出而已。相反的,它更是一種從一般觀眾到專業藝術社群的社會關係界定,藉由藝術生產而定義本身。因而,藝術的政治性必須從這個社會關係上浮現,而讓原本社會及藝術的對立可以被拉近,同時其中必然的分野亦隨之消失。

2010年台北雙年展的展演框架,正是這種「去自然化」(denaturalized)藝術呈現,以此展現自身的歷史、機制、形式。而這個重新架構的過程,讓原本藝術的「圖像」可以被重新分割與重組,並讓原本不可再現的元素得以顯現。這是藝術的多元決定論(overdetermination),讓藝術以及其結構因的關係重新顯現,其主、客再也不是固定而顛撲不破的關係;藉此,藝術生產關係主體重新顯現。這正是此雙年展的關鍵時刻,必須在藝術的內部及外部同時展開部署的政治行動,藉此讓原本藝術與生活的界限消弭,而重新分配其關係。

(2010.9.15今藝術 ART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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