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至維
Eric 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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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自有無限可能—格蘭菲迪藝術家駐村計畫
 
文 / 張至維

如何選擇一瓶單一純麥威士忌?

這個提問,不啻是一項永恆的功課;從價錢、年份開始,到水質、麥芽、木桶,還有蒸餾的方式,甚至產區的氣候與地理條件,種種變數,任憑新手老饕齊聚一堂,孜孜研究、請益、品飲、討論,只為了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標準答案。雖然,正如世間其他美好的事物一般,要評鑑一支出色的威士忌,箇中學問輕易無法道盡,而所謂的標準答案,如果真的有,也可能不及備載,但是,在供需天平的另一端上,在那些製造「生命之水」的酒廠心中,甚麼樣的堅持才是王道,每個品牌卻早已胸有定見。「其實,威士忌的重點不在過去,而是當下,因為每一年都不一樣,」負責格蘭菲迪藝術家駐村計畫的安迪.費爾葛瑞夫(Andy Fairgrieve) 這麼說到:「所以我們會講,Every Year Counts」。

的確,「每一年,自有無限可能」,這句始終出現在格蘭菲迪廣告上的標語,不僅象徵品牌精神,也印證了整個企業一路走來的腳步:1886年,William Grant親手打造第一間自己的酒廠Glenfiddich——格蘭菲迪;1887年,第一滴蒸餾原酒出爐,開始代工服務;1892年,建購第二間酒廠The Balvenie,台灣稱作百富;1903年,走出自己品牌,成立William Grant & Sons——格蘭父子洋酒公司;1957年,設計獨特三角瓶裝,聞名於世;1963年,大膽轉型,推出單一純麥威士忌。自此以後,這個全球首座以單一純麥威士忌為訴求的酒廠,每一年仍舊遠遠的走在同業先端。

作為一個家族企業的品牌,格蘭菲迪屬於格蘭父子洋酒公司。「跟市面上其他的威士忌品牌比起來,格蘭菲迪很不一樣,其他的競爭對手多半是大型跨國公司,底下擁有眾多品牌,但是我們屬於家族企業,所以反而有一種獨立性。」安迪認為,「格蘭父子洋酒是一家很有前瞻性的公司;事實上,當初William Grant在四十好幾的歲數,甘冒所有風險開拓新的事業版圖,這點需要相當的勇氣。同樣的,讓格蘭菲迪以『單一純麥威士忌』做為開路先鋒,也是一個非常具有勇氣的決定,在那個人人都喝調和式威士忌的年代,可以說是一個破天荒的想法,但是,看看今日的市場,單一純麥威士忌早已是一項重要的產品。」

四十年來,一直穩坐銷售王位的格蘭菲迪,其實並非浪得虛名,除了產量居冠之外,一方面在技術上堅守美好的傳承,另一方面則在格局上大膽的創新。安迪補充,「我相信,格蘭父子洋酒也是秉持著同樣的冒險精神,踏入藝術的領域,往前邁進了很大一步。」

2002年,第五代總裁彼得.高登(Peter Gordon)發起Glenfiddich Artists in Residence Program——格蘭菲迪藝術家駐村計畫,每年從全球各地合作的策展人推薦名單中,遴選數位藝術家,提供機票、住宿、水電、創作補助,邀請他們在夏季至格蘭菲迪酒廠駐村三個月,進行創作,題材不受限制,因而被藝術家視為「世界上待遇最好的駐村計畫之一」。安迪表示,「格蘭父子洋酒的現任總裁彼得.高登,是William Grant的玄孫,他的叔叔Charles Gordon,則是前任的主席。Charles知道公司在80年代時,曾經收藏了一些不錯的藝術作品,他覺得這批收藏應該繼續擴充,就把任務交辦給彼得.高登執行。彼得.高登本身對藝術也非常有興趣,於是提出了藝術村的想法,邀請藝術家來酒廠駐村創作,並在計畫結束後留下一件作品,這樣一來,就可以增加公司的收藏。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們邀請的對象多屬當代藝術家,所以收藏的作品,也就多少捕捉了當代藝術的風景。」

另一個重要的考量是,酒廠一帶有很多房舍,過去人們工作、居住都在一處,但是隨著生活形態的改變,很多居民都搬到別的地方,造成這些房舍閒置,甚至破舊。於是公司就藉此機會,撥款把這些破舊房舍屋維修一番,既可以提供宿舍讓藝術家進駐,也能活化這些空間。

再者,格蘭菲迪於1969年設立遊客中心,這是格蘭父子洋酒的另一項創舉,也是蘇格蘭第一座對外開放的酒廠,最近剛剛慶祝成立40周年紀念。每年大約有七萬人次的遊客從世界各地前來,除了認識格蘭菲迪單一純麥威士忌的製造過程外,遊客也可以參加酒廠提供的藝術節目,包括畫廊,還有藝術家實地創作。如此一來,除了威士忌之外,遊客可以有更多的選擇,酒廠甚至可以藉著藝術,提升參觀活動的精彩度,吸引另外的族群。

「以上三點,便是我們成立格蘭菲迪駐村計畫的主要原因。」至於格蘭菲迪目前投資在這項計畫上的經費,安迪解釋,以駐村計畫本身而言,每年預算大約12萬5千英鎊,包括住宿、日支、創作等費用;至於藝術家回到各自國家所舉辦的展覽、活動,則另行追加。計畫執行的第一年,預算為10萬,由英國的「藝術與企業委員會」(Arts & Business)補助一半的資金;第二年,格蘭父子洋酒把預算提高到12萬多;到了2008年,則調整到12萬5千。「基本上,預算是往上提高的,因為我們想要多做一點。第一年我們邀請了六位藝術家駐村,經過幾年後,人數增加到八位。所以隨著我們參與的藝術家越來越多,我們建立的互動網絡也越來越廣,例如這次的英國與加拿大藝術家,就是透過英國皇家藝術學院(Royal Academy of Arts)一起合作的。只要藝術家彼此之間的互動提升,就能打開更多的可能,帶來更大的機會。這點我們樂見其成。」

蘇格蘭人熱愛自己的土地,而作為特產的威士忌,就像是液態的琥珀,封存了所有屬於這片土地的神奇力量,有栽植其上的大麥,有流淌其間的泉水,有埋藏其下的泥煤,還有活動其中的鳥獸蟲魚,每一處皆有獨特的地文。即使在酒廠雲集,百家爭鳴的高地Speyside區,不同品牌之間依舊存在著豐富多變的個性,格蘭菲迪立於其中,至今仍是該區唯一擁有自己水源、麥田、桶匠、銅匠的酒廠。

安迪強調,「格蘭菲迪只賣一種產品,就是所謂的 Single Malt Whisky,單一純麥威士忌。」單一(single)這個字,指的是單一酒廠,並非單一麥芽。所以,一瓶單一純麥威士忌,裡面所有的一切,都來自同一個地方,同一家酒廠。在威士忌的製法上,每家酒廠用的元素都一樣:水、麥芽、酵素;採用的過程也一樣:磨碎、糖化、發酵、蒸餾、二次蒸餾、熟成。雖然經歷同樣的外在程序,但每家酒廠出產的酒,內在特質與風味卻大異其趣。「當我們邀請藝術家到酒廠來時,我會告訴他們這點,亦即,格蘭菲迪單一純麥威士忌,只能在格蘭菲迪酒廠出產,同樣的,駐村藝術家的創作,也只能在格蘭菲迪進行。」

這樣看似直接無奇的要求,其實正高明的實踐了在地文化的推廣。來自各國的藝術家,為了創作,在酒廠生活了三個月,小自威士忌的製造,大至蘇格蘭的風土,都能有所領略,也讓在地的精神,自然的沁入他們的作品當中。計畫結束後,藝術家們留下一件作品,駐村經驗則隨著他們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就像裝瓶後的威士忌,外銷各地分享給其他世界的人。

從2002年開始運作,這項計畫至今已過了八個年頭,當中也經歷了一些調整:起先,邀請的對象僅限於歐洲的藝術家,到了第四年,納入全球市場版圖作為參考座標,名單向外擴展,其中包括了台灣、美加;及至2007年,每位藝術家的補助提高至一萬英鎊,用來涵蓋個人日支與創作所需,較諸以前的兩千五,足足增加了六、七千多英鎊。「我們認為,提供更多經費給藝術家,能夠幫助他們更專注在自己的創作上。最重要的是,我們並未墨守成規,只要認為值得,永遠不自我設限,也不嫌起步太晚。」安迪的語氣十分肯定。整個駐村計畫的運作,完全是採有機的發展模式,因為基礎打得很穩固,可以隨時依照情況來做調整,讓計畫不斷展現新意,又能朝著不同的方向嘗試。「我想,一株植物如果過度受到干預,或許會長得很直,但不會很健全,倒不如給他充沛的養分,讓它粗枝壯葉,這樣比較成功。」

2005年,陳慧嶠獲邀成為台灣首位前往格蘭菲迪駐村的藝術家,之後,更以伊通公園負責人的身份,與格蘭菲迪保持良好的互動與深厚的情誼,擔任駐村計劃的顧問,提供藝術家的推薦名單。歷屆參加的人選,都是台灣當代藝術圈的翹楚,計有2006年的吳季璁、2007年的姚瑞中,以及2008年的袁廣鳴,加上剛剛結束2009年駐村的王俊傑,觀諸眾人的創作風貌,正好是「每一年,自有無限可能」。

的確,Every Year Counts——威士忌的製造需要時間,才能熟成,繼而發展自己獨特的風味;然而這句話的意義,並不全然強調時間的積累,以及來自過去的力量,相反的,重點在於兩個當下的相遇。「格蘭菲迪有12、15、18、21,甚至30、40、50年的威士忌,每一個年份,都把我們帶回到當初那個時刻,也許是12年前,也許是18年前,又或者是30年前的當下,一旦跨過30年,就是一個世代了。如果我們品嘗一瓶30年的威士忌,幾乎就像是從上一代那裏,獲贈一份珍貴的寶藏。」一瓶酒,連接了兩個不同的時空,安迪看待威士忌的態度,頗有格蘭菲迪一貫繼往開來的精神。

也因此,一個注重血統純正、古法技藝的酒廠,卻在藝術的贊助投入上,選擇了當代的領域。「如果我們選擇傳統藝術,就等於選擇過去,但是威士忌的重點不在過去……」安迪解釋到,偏向當代藝術的另一個原因,也跟威士忌的傳統形象有關。一般人想到蘇格蘭,就會浮現人人身穿短裙,個個一頭紅髮的畫面。當然,這並不是事實,不過是大家為了方便建立的一個民族形象。「所以,公司將重心放在當代藝術上,也有助於扭轉世人的看法,重新認識威士忌,讓大家知道,威士忌不只是給老人喝的,而是給所有的人。」

以穀物製作,透過蒸餾萃取菁華,再將原酒置於橡木桶中陳年,藉由時間的催化,讓兩者彼此交換氣味,這樣得來的酒,就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裡,因為用了穀物原料,比起製程類似的白蘭地更為貼近生活;因為多了蒸餾工序,能夠自主的處理風土、氣候對穀物帶來的影響,不像純釀製的葡萄酒那樣認命的接受環境安排;也因為經過陳年的手續,比起純蒸餾的伏特加,更多了一份深度對話的意願與耐性——這些特質,正與當代藝術的理念不謀而合。

「藝術需要我們去經驗,去欣賞,就像威士忌需要我們的品嘗;藝術可以帶你到另一個不同的世界,威士忌也一樣。」安迪這樣說道。

(A&B 藝企網 2010年4月號 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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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餾藝術,封存蘇格蘭的好味道──格蘭菲迪藝術家駐村計畫

在人人皆喝調和式威士忌的年代,格蘭菲迪(Glenfiddich)甘冒風險,毅然成為全球首座以單一純麥威士忌為訴求的酒廠,迄今仍遠走於同業先端。這個深具開拓精神的蘇格蘭家族企業,如今正以相同的勇敢,積極涉足藝術領域。自2002年開展的「格蘭菲迪藝術家駐村計畫」,每年經由不同城市合作的民間機構推薦,邀請藝術家於夏季入駐格蘭菲迪酒廠進行創作,此計畫提供豐厚的生活條件及創作補助,被視為「世界上待遇最好的駐村計畫之一」。

本專輯將帶領大家走訪這個以酒會友的國際藝術村,尋索蘇格蘭風土、威士忌特質與當代藝術之間的微妙連結。適逢「格蘭菲迪藝術家駐村計畫」負責人安迪.費爾葛瑞夫(Andy Fairgrieve)來台參與駐村藝術家王俊傑返台展出的活動,《藝企網》有了親訪這位計畫靈魂人物的機會。專訪中,任職於企業、同時參與地下龐克樂團,自身就是一個完美的「藝企合作」的安迪,詳述了家族企業參與藝術事務的因由與歷程。

專輯中也將描繪,在格蘭菲迪的藝術駐村計畫中,台灣藝術家獨特的位置。首位參與格蘭菲迪計畫的陳慧嶠,在結束駐村創作之後,憑藉多年來經營「伊通公園」的豐富閱歷,成為駐村計畫的台灣區顧問,陸續促成吳季璁、姚瑞中、袁廣鳴、王俊傑等前往進駐,歷屆台灣藝術家因表現特出而深獲格蘭菲迪方面的重視。本專輯也將深入探看,甫結束2009年駐村的王俊傑,如何琢磨創作與格蘭菲迪之間可能的關聯。

除了提供豐厚的生活與創作資源之外,格蘭菲迪另一個令藝術家感受強烈的部分當是他們對於協助藝術家實踐創作上所付出的努力,無論藝術家意欲了解哪些方面的歷史文化背景,又無論他們提出哪些千奇百怪的需求,正如同安迪在受訪時所提到:「我們從不對藝術家說不。」正是這種對於藝術家及其創作的尊重與支持,也使得那些發生在格蘭菲迪的創作計畫,擁有了臻至完善的最大可能。(文∕洪瑞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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