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塵埃 》文 / 顧世勇

我，顧世勇選擇以蒐集每日身體的新陳代謝物作為藝術形式的表現之一，其實和大部分的人撰寫日記或刻劃記號為捕捉生命的片斷一樣出於本能的自然。

人一生中生命片刻的消逝就如同跟使用語言、文字或代謝物一樣，分秒剝落在宇宙的分子當中和空氣的塵垢一起漂泊而不得查知。人透過語言和別人溝通，但語言却不足以反映人的全部情感和思想，所以語言的剝落並不適合詮釋人的身心整體活動，而文字是載道的工具，但亦因時空的延異却成為更多的修辭學而遠離了人的生活。

代謝物儘管是生命最膚淺最外層的皮，但它忠實反映了人的每日作息從心理到生理的變化過程，朝夕不斷，自古始然。代謝物是存在於人的意識之外自成一個自足的體系，它自由不受拘束。不像人的身體感知受制於人的意識和本質欲望的桎梏。雖然人的欲望可在意識的幻想世界裡獲得短暫棲所，但終究幻滅的同時亦將帶來相對性的挫折和困惑。傳統藝術的幻化表現即占據某種現實的物化空間來滿足人的官能慰藉，並借以達到夢樣譫妄的效果。而相反地，代謝物超越了一般視覺藝術的範疇，它是如此般的和生命本身密合，雖然存在人體自身，但却能獨立於意識流之外，它的新陳循環和宇宙自然律的氣息是同步的，它自由的展現在平滑的裡外空間，沒有方位束縛好似遊牧民族，它象徵藝術裡新精神形式的另一種可能。

我經常渴望有一天我真的不再需要藝術而只是簡單的存活，但內心却能飽和而自在，就像代謝物一樣，只是生命中最基本的單子，但它却分秒真實的和生命的當下聯結在一起並無空隙，我想生命的存在意義是在存在的彰顯過程，並非存在的結果，就如同代謝物的替代；過程即是它的意義。

（雄獅美術1995年2月288期）